婚事(2 / 2)

“疼我”陆修容冷哼着说,“如果疼我,陆蔓蔓的事儿母亲也不会不提前同我打声招呼,现在出事了才知道想起我,我算是看清了,唯有大哥才是她的心头宝。”说罢,她面容一凛,“妙菱,你说,这主意不会是大哥的意思吧”

她就说依母亲的性子,不会这样贸然行动。

“不行,”陆修容皱起眉,“我还得给祖母和父亲传封信过去。”

妙菱见她面色凝重,心头也生起些许不安“主子,奴婢为您备墨。”

圣旨一下,任陆家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乖乖地把陆蔓蔓嫁过去。

今年选进宫来的秀女照旧那么六七个,听闻也是有容貌出色的,不过乔虞回想了一下也记不起几个,想必也出色不到哪儿去。

也是,这宫中从来不缺美人,要是来个性格新鲜点的或许还能得几分重视。

景谌的婚事定下之后,乔虞心头了了件大事,一时有些空落落的,连着几日都是郁郁不解,任夏槐和南书想什么法子都不能让她展颜。

乔虞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一想到儿子大婚后就要自立成家了,跟她一下子生疏开来,心中难免沉闷。

再加上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中呆了十多年,成日睁眼闭眼都是那么些景色,乔虞觉得自己没抑郁就很好了。

这会儿分外想念起前世来,娱乐圈的环境虽然也是刀光剑影,至少偶尔累了还能给自己放个假清静清静,在后宫中却是不能的。

乔虞轻轻叹了一声,连皇帝都不耐烦见了,要不是他后宫里头不安生,哪用她辛苦来着地方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果完成任务也不是没得着好处。

夏槐和南书本以为是秋暑天气闷,主子才心情格外不好些,索性皇上近来国政繁忙,也不入后宫,让主子趁机散散心头郁气也好。

没成想好不容易盼着下了雨空气清爽些,主子却病了。

乔虞身子虽一直体寒未去,但女子多多少少都有这毛病,她这么多年在皇帝盯着调养下来,已经康健了不少,六七年都没得过病了。

这么骤然一病,气势汹汹,当夜就发了高热,灵犀宫上下都急起来。

偏偏当晚又是十五,皇上在坤宁宫中,谁也不敢去触皇后娘娘的眉头啊,回头还是为主子招祸。

夏槐苍白着脸,咬咬牙“先去请齐太医过来,皇上那儿我去坤宁宫试一试,不指望能见着皇上,按着规矩提前通知皇后娘娘总是没错的。”

说来这招她还是跟着谢徳仪学的,想也知道坤宁宫的人不会让她见着皇上,但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去,只盼着皇上明日知晓了能多怜惜主子几分。

南书也慌得厉害,所幸多年的历练让她越发沉稳起来“夏槐姐姐你放心,主子这儿奴婢会好生看着的。”顿了顿,她担心地问,“八皇子那儿要不要通知一声”

“要,”夏槐肯定道,“让方得福去。”

不说别的,母妃病卧在床,八皇子却不露面,传出去对名声也有损害。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乔虞浑然不知外头的情况,她仿佛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压制的透不过气来,眼前仿若走马灯般一帧一帧的划过前世的情景,好的坏的,这时候看起来都令人怀念。

到底,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生活在大周的乔虞。

若是没有见识过广阔的世界,皇宫中锦衣玉食、有宠有子,这样的生活已经十分惬意,可偏偏她来自另一个与此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再过几十年,让她习惯闷在后宫中百聊无赖的生活,也是不甘心的。

乔虞开玩笑似地自嘲道话虽这么说,若是多给她例如电脑电视等娱乐选择,每年出宫一两回,那么窝在后宫中不用工作、单纯享受的日子也不错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她心情反而畅快了许多,迷迷糊糊地说了过去,直到耳边恍惚听见熟悉的声音,才拧着眉,费力地睁开眼。

“乖宝”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声线虚弱地几乎发不出实音,喉咙隐隐作痛,干涩沙哑。

八皇子没了常挂在脸上的笑容,眼眶依稀有些红肿,惊喜地望着她“娘,你总算醒了”转头就对旁边的夏槐道,“太医呢快叫过来。”

夏槐神色憔悴焦灼,一时愣住了,听八皇子的话才回过神来,精神一振,高兴道“哎,奴婢这就去。”

南书拿着浸湿了凉水的帕子小心地给她擦拭了额头,关切道“主子,您觉着好些了么太医说您的高热才退了些,已经不要紧了。”

“娘,”八皇子凝眉,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脸上,“您昏迷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了。”他的记忆中,自家母妃常年都是漫不经心、自在从容的,猛地听见消息奔来灵犀宫一看,见她脸上烧得通红,闭着眼沉睡不醒的模样,差点没把魂吓飞了。

一颗心紧紧提着,这会儿见她醒了都不敢放下来,看了又看“您还是跟我说说话吧,可不能再睡过去了。”

乔虞失笑,让南书给她递被水来,喝了一杯,喉咙才感觉舒服一点“不过是受凉发热,那就这么严重了。”

“您是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不然自己都能把自己吓着。”八皇子瞥了瞥嘴,起身搀扶着她坐起来,缓缓靠在大迎枕上。

突然外头传来隐隐请安的声音,乔虞一愣,还没细想,就听八皇子小声凑在她耳边说“肯定是父皇来了,您这一病,把父皇都吓着了。”

乔虞白了他一眼“促狭什么,还不快去迎驾还指望你重病在床的亲娘自己去不成”

听她还有精力调侃,八皇子的神色也轻松了一些,笑道“您歇着,儿子替您分忧了。”

皇帝大步迈进内室,板着的脸见着迎面出来的景谌,面上的肃然才微微缓和了一些“你母妃醒了找太医来看过了么”

八皇子抬眸瞟见皇帝身上整齐庄严的龙袍,知道父皇怕是一下早朝就过来了,“母妃醒来才刚刚跟儿臣说了几句话,还没叫太医来看过,但脸色瞧着已经好转不少了,父皇您别担心。”

皇帝点了点头,脚步没停下来,绕过屏风直接走到乔虞面前,低头看她,眉间不觉又皱了起来。

脸色虽不似前夜烧得滚烫通红,但一片惨白的,也实在说不上好,不过是醒过来睁开了眼,一双明眸虽然虚弱,却也依旧闪烁着熠熠的神采,衬得整张脸都焕发着扣人心弦的光晕所以景谌才说她脸色好上不少。

实际上还是一脸的病容,皇帝黑眸中暗光动了动,化作隐隐流淌的暖流,走到她床边坐下,望着她的笑脸,心中便先安定了几分“感觉怎么样哪里还难受么”

乔虞笑了笑,面色苍白的连脸颊上的梨涡都看不大清了“皇上刚刚下朝吧用过早膳了么”

皇帝心口仿佛被融化出了一个洞,再也绷不住脸,眉宇间尽是柔和“你还记挂朕昏迷的这两天除了想方设法给你喂点水进去,可是什么都没吃。”他握住她的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手都纤细瘦弱了许多,握着没有以前软绵绵的感觉了,“朕让人给你备着参汤粥,等会吃一点,免得风寒刚好,胃就撑不住了。”

乔虞展颜笑开,眉梢眼尾处缓缓流淌出泛着甜意的柔情,压制了一身病态,又显出她独一无二的色彩来“那我要您喂我。”

“好”下意识的答应下来,皇帝才反应过儿子还在呢,轻咳了两声,转身看了眼立在旁边的八皇子。

八皇子一激灵,果断地接收到自家父皇的信号,笑呵呵着说“那娘、父皇,你们先聊着,儿臣去催催太医,这么点路,怎么还没到,太不像话了”

他机灵地退出去,顺带脚把自家母妃跟前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乔虞和皇帝二人。

心里是满意的,但面上皇帝还是无奈地叹了声“这小子,性子跟你是一模一样的。”

乔虞故作不满“像我不好么”

“好。”皇帝失笑,将她的手握紧了,“太医说你是不小心受了凉才高热不退,你现在好些了么”

乔虞从没生这么厉害的病过,以往这样躺在床上多是遭了他人的算计,故而皇帝突然听闻说宣昭仪病了,眼下还昏迷着,第一反应就是她又掉进了谁的坑里。

这几日灵犀宫闭宫,轻易不得出入,皇帝着人上上下下仔细查了一遍,倒是抓着几个细作,但都不过是传传消息之类的,而且大多是清扫的低等宫人,近不了乔虞的身,自然跟她的病症无关。

没办法,皇帝只能接受了齐太医说乔虞是季节变换间的不慎着凉,风寒一起又牵起了往年落下的病根,两厢交加,才这么严重。

为此,他还大大斥责了齐太医一番,毕竟他是让他看顾着宣昭仪的身子,多年调养居然还未褪去病根。

乔虞不知皇帝心里头想的,从被褥中伸出另一手,覆上他握着她的双手,柔声道“我就好像是做了个沉沉的噩梦,醒来就好了,皇上您别担心。”

皇帝拧眉把她的手又塞了回去“外头凉,注意着点。”

乔虞好笑道“这阁子里烧着炭呢,不信您摸摸,我后背汗都出来了。”

皇帝笑道“出汗就对了,太医说让你闷一闷,把汗都逼出来,身上的热度就能退下去了。”

“可是我感觉身上好臭,”乔虞委屈地皱着眉,“想沐浴。”

皇帝一口否决“等你彻底退热了再说。”见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他有些好笑,又不免心软,“回头让宫婢给你拿帕子擦身吧。”

他是没闻到什么味道,不过想想当年她生下景谌坐月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成日嫌弃自己身上味道难闻,怎么劝都不听,皇帝也懒得多费唇舌。

皇帝难得有耐心哄着她,乔虞别扭两句,就乖乖顺着梯子爬下来,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就听你的。”

皇帝忍不住叹气“多大的人了,比景谌还要让朕操心。”

乔虞笑弯了眼“反正您是脱不开手了。”

皇帝带着笑意的眸中显出点点宠溺之色“你就赖着朕吧。”

乔虞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喉咙一阵发痒,让她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皇帝柔和的脸色一凛,倾身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转头语气放重了些,“太医呢”

话音刚落,齐太医便快步走进来,恭敬地跪地问安道“臣叩见皇上。”

“快起来,给宣昭仪看看”

“是。”

齐太医战战兢兢着上前给乔虞诊脉,也提着心,皇上命她为宣昭仪调养身子,但凡宣昭仪出什么事儿,这罪过都是他的。

细细着诊了一会儿,齐太医在心底舒了口气,起身下拜“禀皇上,宣昭仪娘娘的体热已经散下去了,只要饮上十天的药,风寒就能退下去了。”

皇帝还没说话,乔虞先不乐意了“十天要这么久么”

“回娘娘,”齐太医换了方向,答道,“您身子虚是多年坐下的病根,加上这慢慢也要入冬了,万万不能在受凉,小心为上。”

“齐太医,”皇帝沉声道,“宣昭仪的安康朕就交给你照看了,若是再生出什么病症,你也不用在太医院待下去了。”

齐太医脸一白,低低埋着头“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宣昭仪娘娘安然康健。”

听着乔虞在身边又咳了起来,皇帝语气越发冷了下来“行了,尽快把药熬好端上来,别误了。”

“是,臣这就去。”齐太医忙不迭的退下。

眼见着皇上关切地看着自家主子,神色温柔而怜惜,夏槐等人自然不会留下碍眼,恭敬地端了被水递给乔虞,半路被皇上接了过去,之后便悄声福身退了出去。

皇帝让乔虞依在自己身上,亲手喂她喝了水,“好些了么”

乔虞按捺下喉咙的痒意,歪头在他怀中蹭了两下,忽而哧哧的笑道“皇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着朝服的样子,哈哈,好痒啊。”

皇帝一愣,低头看去,她小脑袋正蹭在他领口处的朝珠上,再加上两肩的金织盘龙,直接肌肤相触,能不痒么

他也跟着笑起来,见着她欢快的模样,心头一瞬间就放晴了“胡闹。”

乔虞乐够了,埋在他怀中仰起头,眼中笑出了泪,越加显得晶莹明亮,碧波微漾“皇上,您是不是很担心我,所以一下朝就过来了连衣裳都没换”

皇帝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素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格外引人注目“你既然知道朕在意你,怎么还任自己染上病了虞儿这莫不是恃宠而骄”

“您这话说的,生病最难受的是我呀,许是上天看不惯我清闲,故意来折磨我的。”乔虞叹道,这话说的十分真心实意。

皇帝摇了摇头“那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朕的。”他垂眸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虞儿,等几月,过年后朕给你晋位可好”

乔虞一怔,疑惑地看向他“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她其实并不太在意位分这回事,主要在她以上的嫔妃本来就不多,又大多碍于她的盛宠避她三分,唯有个可能拿身份压制自己也就是皇后了。

不过即使她升做皇贵妃不还得居皇后之下么

皇帝瞧出她是真的没期待过晋位这回事,不由好笑道“人人都盼着能晋位,没想到朕的宣昭仪还是个淡泊名利的。”

“因为您给我的已经够好了啊,”乔虞坦然道,“单凭您给我的宠爱,后宫中也无人敢欺我,晋不晋位的,差的也就是那点月例银子,我又不缺。”

位分的差异何止月例啊

皇帝被她逗笑了,哈哈大笑道“你啊。”有时候聪慧灵敏,有时候又天真地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罢了,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吧。”

乔虞是能静心养病了,然而后宫中因着宣昭仪这场病掀起的风波久久未能平息。

据说宣昭仪发热昏眩的当夜,皇上是歇在坤宁宫的,帝后相合,灵犀宫派过去通报的宫女连宫门都没进就被拦了下来。

本来也不能说错,宣昭仪再受宠如何能跟帝后相比,总不能为了她打扰皇上和皇后歇息。

然而皇上翌日一早得知宣昭仪重病的消息之后,当场发了大怒,直接将那几名拦着灵犀宫宫女的奴才们拉下去杖毙,皇后有心想求情,被皇上一句“莫非皇后想替朕做主么”打了回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哪就这么严重了

无论是皇后还是听闻此事的众人心头都是这么想的,但皇上说的也没错啊,消息传进去,皇上去不去看宣昭仪是由他做主,皇后却直接将消息瞒下来,可不是替皇上做主不去灵犀宫了么

虽然皇上重怒之下,也没有斥责皇后的意思,但就此从坤宁宫离去,接下来连着几天都不顾宣昭仪病体有感染的风险,而去灵犀宫中探望,这般情深意重令这后宫几乎快被醋给淹没了。

蜂拥而至去坤宁宫明里暗里告状的嫔妃一个接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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