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那边的情况,章良朋不是很了解,他一方面得了行在那头十万火急的指令,要他在三江亭留住宣缯,交付史相的意旨;另一方面又有各色人等通过急脚飞递发来真真假假的消息。
啰啰嗦嗦地讲了许多,还是宣缯对朝局够清楚,从中听明白了关键所在。当下他毫不耽搁,立即登舟,喝令火急准备食水,立即启航。
说什么金军南下势如破竹?自从女真人入中原,他们哪一次和大宋争战,开头不是势如破竹的?
此前为了协助编练淮南新军杨友所部,宣缯去过好几次淮南,用各种途径打探过开封府方面的消息。
明摆着,开封和中都两地,互相视为叛逆,彼此不死不休。所以开封方面下属的重兵集团,包括西京抹捻尽忠所部、河东完颜合达所部、大名府路完颜永锡所部俱都全神贯注地抵着对面的定海军将帅,根本没法轻易抽调。
开封朝廷能动用的,就只是开封府周围新编练的十三都尉之兵。这十来万人也不可能倾巢而出,一次顶多出动了半数。
只用半数之兵,兵力所及却西起均州,东至安丰军,起码就是一千三百里的正面,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利州东路一带……这是攻城掠地的模样吗?根本不是!
他们之所以势如破竹,是因为他们压根不和宋军在边境的重兵集团正面对上。这帮女真人是穷疯了,来打草谷的!
虏人本性如此,这情形早就在相府众人的预料之中,此时己方只需要坚壁清野,镇之以静,控扼咽喉要隘,便能轻而易举地待敌自退。
金军拿不下坚城,顶多攻克几个小县小寨。就是地方百姓倒霉些,被女真人痛杀一场,难免死伤数千,再被抢走几万石粮食,几万贯钱。
这是宣缯等人私下与史相商议大事,决定的应对策略。
京西南路和荆湖北路那一带,名臣赵方到处修建堡垒,扼守要冲,乃至在江陵府搞出了“三海八贵”的大阵仗,用的也是一样的策略。
策略本身毫无问题。
战事一旦发生,朝廷正好以此为由,继续推迟给开封府方面岁币发运,顺带着利用组建淮南新军的机会,把两淮防务狠狠地加强一通。
到那时候,女真人光靠抢掠都未必能挣得回动兵的本钱,越抢就越穷。开封朝廷要和中都打擂台,又不能少了开销,一旦老底子兜尽,他们迟早有向大宋服软的时候。
这样的策略高屋建瓴,把大宋的优势发挥到了极处,哪有出岔子的可能?
偏偏就出了岔子,而且是李大东和赵善湘两个出了岔子。
宣缯简直想不通,这几年史相往淮南派的人手不少,怎么一个个地到了那里就头脑发昏?真就是边地局面比中枢要难以应付吗?
先前应纯之和李珏两个,是利令智昏,擅自牵扯进了中都的政变。现在这两人已经成了周国公郭宁的眼中钉,史相一直在头痛怎么处置。
如今李大东和赵善湘两个,本来的任务是交付岁币,然后分别出镇淮西、沿江两个制置司,结果忽然发现金军南下,两人立刻惊慌失措……
慌的不是如何应对局面,而是担心金军南下和岁币北上同时发生,朝野必定哗然。一旦闹腾起来,就要把这两人当作有辱国体的罪人处置。
能在大宋朝做一地镇守大员的,个个都是人精。当下两人就在淮西跳得八丈高,先逼迫建康都统许俊所部与金军野战,许俊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理睬这种乱命?装模作样地与金军稍一接触就退。
两人又强行抽调了真州和安庆府两地的忠义军,意图在六安城外阻遏金军南下势头。
“真州?安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