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峡的水也很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首诗说的就是轻舟过三峡的情景。白帝城到江陵,江陵就是鲁西华出发的荆州,之间距离一千里,早上从白帝城出发的小舟,晚上就能到达荆州,速度是何等之快。
为什么呢?是因为落差,三峡大大小小上百个险滩、水流湍急,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常常需要前舟入峡数里,后舟方敢继续跟进。这是顺流,那么逆流呢?水平的地方靠的是浆和帆,当然最多的还是靠人力,这些人就是在每处险滩拉纤的纤夫。
说是纤夫,却分两种,一种是跟船的叫行船纤夫,一种是滩头的叫滩头纤夫。
三峡江滩险水急,船只过滩须得由船上的行船纤夫下船到岸边拉纤。但是大一点的险滩,水流急,仅靠船上的行船纤夫拉纤人手不够(即拉力不足以使船上滩),便有了滩头纤夫。守着较大险滩拉纤的纤夫是滩头纤夫,他们在固定的滩头一年四季干着拉纤的活。
三峡讨生活的纤夫,最看重他们的缆绳。这些缆绳被纤夫们叫作“纤缆”或者“缆子”。纤缆的制作要取山间最好的竹子,请手艺最好的篾匠,精细地划出竹子最柔韧最耐磨的竹青,然后将柔韧纤薄的竹青极为紧密地编成粗细不一的纤缆。编好了的纤缆还要放在烧得滚开的石灰硫磺水锅中,翻滚烂熟地煮。煮过的纤缆不仅坚韧不会被虫蛀,而且入水光滑,出水而不沾水。船过激流险滩时,纤缆的一头系在船上桅杆的根部,另一头则由领纤的拉到岸上。
每一个纤夫都有自己或妻子或老母亲或情人细心缝制的搭肩。这些搭肩,长六尺宽半尺,一律用上好的“白官布”制作。六尺长的搭肩对折成三尺长,另一头则固定着一个一寸见方的厚竹板。拉滩的时候,纤夫把竹板向纤缆上一别,把宽的一头斜挎到肩头,就开始艰难的跋涉了。搭在肩上的白官布上不能有任何装饰,否则拉纤时哪怕一个细小的线头或者折痕,都会让纤夫的肩膀磨破流血。而别在纤缆上的一端则可做些文章,纫得越密实,就越牢固安全。
鲁西华四人在船边看着,每当船到一个滩头。船上领纤的老大一路如风一般的向岸上跑去,其他的纤夫们没有一个敢怠慢,都会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一边迅捷地把搭肩的另一端别到纤缆上。只要搭肩别到了纤缆上,所有纤夫的腰就马上绷成了一张弯弓,而纤缆就如弦上的箭。
险滩的水喧哗着、咆哮着猛烈地撞击着船头,激起高高的水浪。纤夫们在陡峭的山崖上毫无选择地把手指抠进岩缝中,作为生命的抓手,赤裸的脚板则要尽量寻找悬崖上的缝隙。在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的拉纤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更没有一个人心有旁骛。
悬崖峭壁间开凿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那是供纤夫拉纤时通过的栈道。那些狭窄的栈道在一些地方仅可供一个人通过,有时距离水面高达百尺之遥,远望就如绝壁间的一段凹槽。
苍凉无情的崖石上,只有汗珠碎成了八瓣,纤夫从胸腔中挤压而出的“嘿咗”声如闷雷滚过滩水十分险恶,不肯作丝毫妥协,十几或者二十几个纤夫就以近乎凝固的姿态把险滩上轻则十几吨,重则几十吨的船“嵌”在自己的肩头。
僵持中,船老大会挺立船头大声呼号:要想回家看女人,幺儿的连三再加把力呀,嘿咗!这些纤夫从不恐惧,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回家,回家,回家同妻儿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