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1 / 2)

步遥这几日在心中纠结了数番,想要动用自己的那些私房钱, 把府内被风吹坏的地方修补一番。

此番, 她与孙权的新婚之礼定是不能奢靡,应有的缛节虽一样不能少, 但一切皆需要从简。

新庭院肯定是打水漂了, 步遥前世加这一世,都是第一次结婚, 总归也不能在个漏雨的破屋子里度过新婚之夜。

在她与孙权的成婚之日, 与他亲近的江东重臣也要来府贺喜, 府内的残破之处皆是门庭要面,还都不是那些隐晦之处。

如此,被那些重臣看见, 会失了体面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她现下的身份已然是将军府内的主母。

虽还未正式行大婚之礼, 但此事已是板上钉钉, 府内诸人早已改口,多数下人都尊她为主母, 少部分的人也会唤她夫人。

她是正儿八经的正妻。

身为正妻,还是江东主母, 讨虏将军府内的一切事宜就需要她来上下打点。

所以在被抓回来这几月中, 步遥虽怀着身子, 但已经开始尝试管着府中内事了。

现下孙权还无旁的妾室,她不用与旁的女人相处,所以目前这些内事, 对她而言,难度并不大。

步遥只从孙伏那处寻了账簿,略略的翻了翻。

孙伏是府内老人,断不会中饱私囊,已经将府内的开支一再缩减。

孙权身为乱世诸侯,军需永远都要放在首位,一切还是要以柴桑那头的兵士为主,所以那边的开支无论如何都减不了。

狗男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钱,只是需要用钱的地方着实过多。

自他掌权后,征抚山越族人一事,就一直困扰着他。

那些山越人有南方越人的后裔,还有为避黄巾之乱,从北方逃到江东的汉人,还有反对孙氏统治的豪强大族。

他们占据着各地深山,实则都是一些零散的土匪集团,因着各匪部之间皆有互通,均被统称为山越族人。

江东各地的百姓都广受这些山越人的纷扰,孙权每年都要派大将和精兵去剿那些山匪。

但那些山匪却各个骁勇善战,虽然孙军有过得胜记录,但也只是收缴了一些军民而已。而且山越族人的人口众多,所以这几年一直都未将其全部安剿。

每年,山越一事的开销是固定的,孙权在明年年初,还要征募新兵。

哪处都要掏银子,她和孙权结这个婚,还真不是时候。

步遥看着忙于修缮寝殿的众工匠,想了又想。

私房钱是她的底线,为防被渣,绝不能现在就拿出来,让狗男人知道。

这几日,秋雨暂歇。

步遥于每日得空,都会在紫荆的小心搀扶下,在府中走动半个时辰。

每当路过那些破败之处时,看着那屋檐缺砖少瓦,又瞧见亭廊上朱红色的漆,变得黯淡

步遥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凑近廊柱一瞧,发现其上竟皲裂了一隅。

步遥用手摸了摸那裂缝,终是再也忍不住。

既已转正,那这将军府就是她的家了,谁能忍受自己的家变成了这幅模样

步遥轻握了握拳,复又放下,只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她仍是下定了决心。

她的钱,一分也不会拿出来,一定要把它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日暮风清,芸草未颓,散着幽香。

步遥无奈之际,便命紫荆去撷了些芸草,好夹放到受潮的竹简中。

孙权在府中的藏书之处,也未幸免于难,许多竹简都泛了潮,散着难闻的湿腐之气。

有些竹简还被虫子给咬了,趁着这几日天色稍晴,步遥便命下人赶忙将那些书卷拿出来晾晒。

卷帙浩繁,着实是个不小的工程。

步遥抬首,望了望天际的鳞云,忙对紫荆道“我瞧着明日许是还要下雨,别忘了让他们把那些书卷都收起来。”

紫荆道了声诺后,看着步遥有些憔悴的面色,不禁劝道“夫人,您还怀着身子,就不要思虑过甚了。”

步遥颔首。

心中却觉,身为主母后,便不能再像做妾一般。

做正妻,不比做妾轻松。

妾只需貌美如花,讨好夫主即可。

而妻则不同,正妻需要承担的是责任,她身上承载的东西也变得更多。

二人正欲回殿,却见一面善的婢子快步走来,施礼后道“可寻到夫人了,主公见不到您,正有些着急呢。”

孙权近来回府的时辰都较晚,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夜色初漏,炉烟浥浥。

步遥回至殿中后,孙权正端坐在书案前,举着一竹简,神色晦暗不明。

自几月前楚氏来过后,孙权就对此女的身份颇感好奇,便暗自派人去查了查楚氏的底细。

一个女人能在这种世道有这番能耐,说她背后没有靠山,鬼都不信。

但整个江东内,除了他孙权,还能有谁,有这滔天的本事

结果查了数月,不仅连楚氏有多少置业都未能查清,每每就要寻出她身后那层不为人知的关系网时,也总会被无故扰乱。

他甚至派人去海盐去摸楚氏的老底,但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孙权看着楚氏亲书的礼单,上面工整的用小字写着各式的赠礼,楚氏派的人说,这是为步遥准备的嫁妆。

步遥见孙权一直都不言语,又环视了一圈殿中,发现地上摆着许多丈高的红木箱。

孙权注意到步遥已然归来,见她不解,也不言语,而是将手中的礼单递与了她。

步遥走到孙权身侧,接过了那礼单,甫一看其上的字迹,便吓了一跳“这”

孙权攥了攥拳,开口道“来人,将这些箱子都给孤抬回步宅去。”

步遥无奈,将面面相觑的下人挥退,坐至孙权的身侧,拽住了他的臂弯。

孙权却偏过头去,不去看她,一脸愤恨。

得,嫂嫂此举,让狗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身为人主,一时周转困难,却被当地的富商压上一头,狗男人的心中肯定不是滋味。

但诸侯被地方豪强压上一头的事,也并不鲜见。

步遥听闻,刘备就是得了地方豪强糜竺的资助,才能招兵买马。

步遥忙开解道“主公,嫂嫂此举,原也是为了讨好您。她跟着哥哥来到了富春,生意上自是需要你的照拂,以妾身嫁妆之名,送来这么些贵重之物,也是为表对您的忠心。”

孙权听着她的温声软语,面目柔和了些许,转而看向了步遥,不解地问道“你兄长是怎么娶到你嫂嫂的为何要娶那般的女子他究竟知不知道你嫂嫂的底细”

步遥只得有些呆楞地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