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小院(16)(1 / 2)

程澹顺利地成为了拢木鲜花店的店员, 也知道了店主的名字叫沈越, 是镇上有名的单身汉,至今未娶, 自然也无后,程澹称他为沈叔。

和沈叔合作打扫好店内卫生,程澹又将今早进的鲜花分插在不同的容具里, 按照沈叔的指示摆放。

忙完这一连串的事,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小时过去。程澹直起腰, 只觉得后腰传来阵阵酸疼,不由得自嘲自己是养尊处优惯了。

陷入这命定的轮回之前,程澹也曾是朝九晚五, 不定期忙成狗的中年大叔。那时经常通宵工作,连着三天加起来睡眠时间不足十个小时也只是有些疲惫。如今当久了猫,被张玉凉宠坏了, 倒是连这点儿工作强度都承受不住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程澹这边正感慨着, 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铃音, 预示着有客上门。

沈叔在门上挂了一串银色铃铛, 客人推门时门撞在铃铛上便会发出声响, 提醒店员有客人光临。

程澹循声转头, 看见的却不是客人,而是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怀中却抱了几枝梅花的青年。

说青年似乎不大准确,应该说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这人轮廓端正, 五官精致,生得一双狭长的凤眼,羽睫密密,分明是魅惑的相貌,却一身清雅端方的气质,犹如从圣贤书里走出来的正人君子。

看神色,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他都颇为淡然,长睫低垂,偶尔一抬,便是满目的流光倾泄,仿佛星河临尘。有他在的地方,好像阳光都要比别处更亮一些。

见到他,程澹隐约以为自己看见了上个世界的张玉凉,只是这人的气质更冷冽,也更圆融,没有张玉凉那种飘逸而又锋锐的棱角。

程澹不认识他,又因为他身上与故人的相似之处微微出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幸沈叔及时发现了青年的到来,绕出收银台走到他面前,一边接过他怀抱的花枝,一边笑呵呵道“小意啊,今天来得晚了点,是不是睡过头了”

这话一听就是沈叔开玩笑的,青年却认真地反驳并解释道“不是睡过头,而是修剪花枝的时候不慎跌了一跤,因为要处理伤口,所以来得迟了点。”

闻言,程澹条件反射地看向他的手,果然看见他的右手掌心裹着绷带,看样子伤的还不轻。

沈叔也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心疼地询问一番,又叮嘱了几句,才收下花,放他离开。

目送青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程澹又看向回到收银台后处理花枝的沈叔,问“沈叔,刚才那位是”

“你说小意啊,他叫江上意,也是个可怜孩子。打小就是孤儿,现在在一户人家里当园丁,据说过的不是很好。。”沈叔有一说一,也不避讳什么,“咱们店里的花都是从他照顾的园子进的,不过他很少会亲自来送花,除非是像今天这种梅花。”

程澹一边听沈叔言简意赅地说着江上意的事,一边打量他正在修剪的花。

那几枝花都是白梅,花蕊里还噙着露珠,不需雕琢便是冰心玉骨,幽香盈盈。

看着看着,程澹想到自己之前收拾的旧花中有几枝红梅,品相与这些白梅相类,于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花瓶,里面就放着那些没卖出去的红梅,风骨卓绝,比那新鲜剪下的白梅还要更冷傲一些。

沈叔觑见他来回移动的目光,点点头,笑道“他是专门负责照料梅花的,也只有他知道我喜欢梅花,能借工作便利为我偷偷带出一两枝。你看瓶里的红梅好像卖不出去,其实我是故意不卖的,有人问价我便说那是别人订了的,不卖。”

既然不卖,为何要放在商品区

程澹脑海中才闪过这样的困惑,马上就又有了答案。

江上意为喜爱梅花的沈叔偷带出主家的梅花,虽是心意,却也算是以权谋私。沈叔将其当做商品,自然是为了替江上意开脱,偷几枝梅花出去售卖补贴家用,放在家贫的江上意身上,比其他任何理由都更能让他的主家接受。

一个是性子清冷但内蕴温柔的青年,一个是不言不语深藏体贴的长辈。二人之间的情谊,透过那几枝梅花,便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澹笑了笑,往插着梅花的瓶子里又添了点水。

江上意离开后不久,客人们陆陆续续上门。

古镇不大,来拢木买花的多是熟客,并且都是一支两支地买,拿回家当个装饰,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客人们熟稔地与沈叔谈笑,聊聊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小事,偶尔抱怨两句生活的无聊或苦闷,或是和长相深得他们喜欢的程澹说几句话,最后带着自己挑选的花开开心心地离去。

小小的鲜花店,承载了许多人的快乐,也成为许多人的消遣。程澹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参与进去,也倍觉有趣。

忙忙碌碌一上午,到了午间,程澹和沈叔总算得闲,可以喝口水,歇一歇。

“小程啊,第一天工作就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累不累啊”沈叔记着三块五块的小账,见个子小小的程澹一口气灌下大半瓶矿泉水,不禁微笑着问道。

程澹摆摆手,吐了一口气,说道“我过了很长一段悠闲无事的生活,这种忙碌正是现在的我需要的。”

“那就好。”沈叔点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再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回忆我我参加高考那年,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程澹踮脚拿下挂在墙上的花篮,听见这岁月流逝的感慨,似是自己也曾说过相同的话,不由得抿嘴浅笑,月牙眼在阳光映照下清清澈澈,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