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也无风雨也无晴(2 / 2)

中学老师喝了口茶,专心看了起来。

张玉凉二十三岁任正一品太傅,执丞相之权,简在帝心。然而在仕途的巅峰时刻,他却急流勇退,辞官远游,终身不回帝都。个中缘由,对张玉凉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因为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他心爱的人病故,从此他就像解开了最后一道束缚,选择出世修行。

张玉凉享年六十八岁,如果以二十五岁作为他前半生与后半生的分界线,那么他的后半生足足有四十三年,在各领域的成就也远远超过前半生。

他从儒入道,半生撰写的道论加起来超过百万字,传承至今的有半数以上,堪称篇篇经典。除此之外,他还编撰刊印了一部文集,正是让无数中考高考考生背到痛不欲生的流云书。

流云书作为他前半生文章的最高成就集合,不仅写出了他的才华,写出了他的志向,也写出了他对心爱之人炙热而永恒的爱意。

相信每个看过流云书的人都为他对那人的爱意而酸过,也都幻想过被这样一个人爱着,该有多幸福。当然了,流云书并不是张玉凉与他爱人的虐狗之作,团团家书才是。这是张玉凉晚年整理爱人留下的随笔时编撰的文集,一字未改,一字未添,绝对是原汁原味的纯狗粮。

团团家书写的虽然是生活的小细节,没有轰轰烈烈、气吞山河的爱情传奇,有的只是细水长流的甜蜜,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们他们有多恩爱,但正因如此,看到最后一页时,笔者和闺蜜才会哭成狗。

只要想到这样一对爱侣被命运无情拆散,我们这些旁观者也会觉得感同身受。而我们尚且如此,张玉凉又该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除文集以外,在书画方面,张玉凉也是雍朝画作存留最多的人。他擅画丹青,花鸟鱼虫、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无一不画。画完之后又会或卖或送,一幅不留,陪伴他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只有年少时画的那幅“与狸奴共画”。

张玉凉的传奇之处到此,仅仅是个开始。笔者现在要再给读者们科普一个小常识。

张玉凉晚年在蜀山脚下开学堂教书,只收了五个弟子,但这五个弟子都是雍朝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陈黎,雍朝名相。

沈子余,雍朝名将。

梁少尤,雍朝第一剑客。

周书,雍朝政治家、书法家、雕刻家。

秦开宜,雍朝驸马,女驸马,一个以女驸马之身走到礼部尚书之位,最后又变成千年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大儒的传奇人物。

他们,都是张玉凉教出的学生。

就问你们服不服

反正笔者我的膝盖都快要跪碎了。

关于秦开宜的生平事迹,笔者之前写过一篇长文,大家有兴趣可以自行翻专栏。秦开宜与其师一样是个情种,她与平文公主的爱情故事极为感人,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再说回张玉凉。作为青史第一人,张玉凉的文学、艺术成就实在是数不胜数,尤其后半生出现得更为密集。北大齐教授出过一部专门介绍张玉凉各类成就的书,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本篇在此不赘述。笔者这篇文章想要谈的,是他后半生关于“道”的追求。

张玉凉公认的入道的缘由是因心爱之人去世,故悲痛欲绝而出世。这个论断早在八十年代就颇为流行,至今还有很多拥护者,然而笔者却只赞同一半,即“因”的那一半。

张玉凉的入道,其实属于多因一果,心爱之人病逝充其量只是一根导火索,还有一些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我们都知道张玉凉的母亲信道,他受其影响,也是很早就开始信道了,这一点从他早期的文章就能看出端倪。试策尚书提出过“儒道同源说”,白衣谈发出过“吾缘在道而事儒”的感叹,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信道逐道的人。

其次,张玉凉入道,为的是寻求心灵的超脱,而非一般人以为的求仙问道、寻求长生。他自己也在流云书的序言里说过,他有出世之心,只是碍于种种缘故,始终没有践行的机会,最初没有,最后也没有。

最后,就是和他的爱人有关了。张玉凉对他的爱人情深意重,因为有爱人在,他舍不得出世,舍不得放弃与心爱之人相守的快乐,便只好在红尘间苦熬。当然,如果他的爱人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陪伴着他,笔者相信他愿意永远这么熬下去,奈何命运弄人,他还是在二十五岁就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说完笔者赞同的因,再来说说笔者不赞同的果。世人皆说张玉凉入道后求出世,然而笔者以为,张玉凉并非“出世”,而是出世无果后转入世,这里的入世指的不是常人理解的那种追名逐利,而是他后半生始终在做的周游红尘。

何为出世自然是摒弃一切尘缘,专心向道。可张玉凉在团团家书的引言中曾明确表达过自己不可能“出世”,因为他的爱人就是他的“世”,他到死都没能放下那个人,又哪里来的“出世”一说如果出世意味着忘却和放弃爱人,想来他宁死也不会做的吧。

所以笔者认为,张玉凉从未出世,恰恰相反,他带着对爱人的思念,带着爱人临终前的嘱托,一直在尘世中游走。他的“道”,不是很多人向往的那种避世清修,而应该是像北朝史学家沈谈先生说的那样“踏遍天下,历尽南北,喜乐忧愁,皆有所得。”

张玉凉的道,在人间,在凡尘,不在世外,不在天边。

他一生经历丰富多彩,然而对他来说,或许只有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那十年才是值得铭记和回忆的时光。二十五岁以后,他痛失所爱,行走天下,生活看似越发精彩纷呈,却无法再激起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波澜。

正如齐教授书里所说的那样他的生命,自此之后,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