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飞凤凰43(1 / 2)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跪坐在偏后位置的王献之身上。来啊, 说说吧,你怎么看一个是你王家族人, 一个是你王子敬的女儿, 虽说名分有缺,可血脉却是实打实的。谁会比你更适合评判他们呢

王献之对谢安拱手一礼,沉稳道“王惜至今仍以我朝子民自居。”

议事堂中又是一阵沉默, 谢安捋须笑道“是啊, 终究是我朝子民。如此,便复他晋兴县令之职吧。守好两城, 若能克制敌军、固守国土,待功成后再论功行赏。”

王献之还想说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谢安从容微笑的表情,知事不可为,默默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王献之很生气两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亲,很生气郗道茂居然不加规劝助纣为虐, 气得不肯再认女儿,婚礼不出席, 嫁妆不陪嫁。可再生气, 王献之也不会想他们去死,虽然日后不会见面, 可王献之依然希望他们在世上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西线局势如此危险,王献之本想谏言朝廷援助一些兵马粮草,可看谢太保的表情,他就偃旗息鼓, 不做无用功了。朝廷如今哪儿来的人力物力支援西线,若非王惜死命硬抗打出来气节,朝廷直接丢了西线战场也不可惜。

既然朝廷不成,那就自己想想办法吧。

王献之顶着一脑门官司回来,刚进屋子就见余姚公主坐在上首,堂下跪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年轻女子。

余姚公主见他回来,连忙起身相迎,“郎君回来了。”

王献之客气回礼,“公主安。”

这么多年的夫妻,两人之间却只有这么客客气气两个短句,然后就结束了所有寒暄交谈。

王献之坐在,立刻有仆人上前为他脱靴,他的足疾已经严重到每天回来必须立刻处理的地步,到冬日更严重,连路都不能走。

“患处腌臜,还请公主回避。”王献之温和有礼。

“郎君保重。”余姚公主轻轻点头,无悲无喜,扶着侍女的手平静离开。这些年冰冷的婚姻生活,已经让余姚公主明白,王献之绝不会对她温和柔软,如今晋朝面临北方胡人近百万兵力,国家倾覆在即,一个小小的公主,又有什么资格摆架子。

走到回廊上,余姚公主看着回廊外热烈的阳光洒在花儿上,开的最泼辣最艳丽的那朵,就在自己手边。可自己只能冷冰冰站在廊下阴影里,咫尺天涯。

余姚公主走了,跪在堂上的女子立刻起来,熟门熟路从多宝阁抽屉里取出药膏,跪坐在王献之身边。仆人已经奉上热水、锦帕,王献之忍着疼痛,任由她施为。

“郎主,用了药就不疼了。这是小娘子特意着人送来的,里面一味蛇油膏还是小娘子亲自从山中抓的冬眠乌梢蛇炼制。可怜小娘子一片孝心,娇滴滴的女郎,若不是孝心虔诚,怎么会亲自上山捕蛇呢”这套说辞,桃叶已经说过很多遍的,可每说一遍,桃叶都能预料到这话的威力。郎主必定心情缓和,被足疾折磨也更能忍耐。

今日,王献之的反应却不在她预料之中。王献之沉默着,双手紧紧握住胡床护手,手背上崩出青筋。

“桃叶,唱支歌吧,你的歌声能忘忧。”王献之幽幽道,这是他的爱妾桃叶。心爱的妻子再嫁,女儿成家,余姚公主在王献之口中心里始终只是公主。这样暗淡的日子,唯有桃叶这抹亮色,才让人不至于太过悲苦。

桃叶一边给王献之换药包扎患处,一边唱歌,清亮婉转的声音犹如春日黄鹂鸟,一首乌夜啼在房中荡漾开来“远望千里烟,隐当在欢家。欲飞无两翅,当奈独思何当奈独思何”

王献之的书童从外面快步走进来,送上一卷书信。王献之看吧,叹息道“尽人事听天命,徒呼奈何”王献之挥手让书童按计划办事,无力垂下的手里,一系可见书信上淮阴的蜡印。

郗道茂嫁给羊直,淮阴直面东线主战场,郗道茂担心丈夫儿子,也担心远在益州的女儿。她所有的精力财物都投入到淮阴战场上,但她的女儿怎么办郗道茂从牙缝里挤出一条船的物资运过来,请王献之帮忙送到西线。

王献之能怎么办他的私财在当初离婚之时大部分给了妻儿,这些年的积蓄他也没打算死扣着不放。可即便他愿意,女儿能不能收到还是两回事。如今各地粮价飞涨,王献之从自家存粮中想方设法分了五千石出来,又一一采购各色物资,凑了一船。带着郗道茂的物资,赶赴西线战场。

如今的晋兴和方义已经成为两座孤城,大秦并不无能,裴元略瘫痪之后,很快来了新的主事人姚苌。与裴元略不同,姚苌乃羌族首领之子,部族战败被俘之后,苻坚任旧重用他,屡立战功。姚苌也是典型的胡人战法,依靠本部族的力量,不搞汉人那套仁义礼智信的说词,以战养战,擅长用骑兵、奇兵,悍勇至极。

姚苌刚一接受裴元略的势力,就立刻攻打晋兴方义,不浪费功夫在收拢人心、打压裴元略就不上。化内部矛盾为外部矛盾是最有效解决矛盾的方式,姚苌总觉不出这样的大道理,但直觉系的他已经在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