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飞凤凰23(2 / 2)

“你,你是要气死我吧。你已经定亲了,若是宋家知道你这么不贞静,肯定来退亲。”

“那就退吧,反正我也不想嫁。”郑盈盈一拍桌子,扭头不理母亲了。

“主母,息怒,射箭也不是见不得人,郗小娘子也学呢”

“我还没说你,我想着你老成持重才让你跟在阿盈身边。结果你让她赴宴吃坏肚子,还学这些东西,阿盈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主母容禀。”文媪并不慌张,给郑四娘子使了个眼色,拉着她进了里间。

文媪深深福礼,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预先道歉。

“主母,郗家珍馐,天下闻名,小娘子多用了几块腹痛,反而留在郗家,投了郗小娘子的眼缘。老奴以为,这并非坏事。”文媪先把基调定下。

郑四娘子不说话,她又何尝不知。家里拦着她不让马上接女儿回家的丈夫,绝少见面的大父这回出门时慈祥嘱咐她,托她带了许多礼物,平时郑家这等新兴之家,就是想送礼也送不进郗家的门槛。

“老奴在郗家,才算开了眼界。郗家有一人算一人,都是勤学好问之人。包括院里的奴仆,个个也是早中晚三遍用功,闲暇时间,没有斗嘴打闹的,都捧着书孜孜不倦,不说他们是奴仆,说是哪家学堂老奴也信。最最关键的是郗家母女,郗娘子老奴见得少,主母想必听过许多传闻。老奴接触过郗小娘子,这样的高门贵女,手不释卷、多才多艺,性情好、模样好,还比旁人刻苦上进。您说,这要是您的女儿,您是喜欢这样用功上进的,还是日日贪吃贪玩的”

郑四娘子揉着帕子问“真这么好”

“主母若不信,多留一天,不,半天,就能看到郗家是怎样的景象。”文媪叹了一声,“老奴明白,主母是怕小娘子野了性子,不能安心相夫教子,怕夫家嫌弃她粗鲁。可主母反过来想,郗小娘子学的东西,我们小娘子为何学不的。以郗小娘子的才名,她做什么都有人争相效仿,咱们小娘子也成了旁人羡慕效仿的对象。难得郗小娘子不藏私,是咱们占便宜了啊”

“可拜她做师父也太过了,她才多大”

“主母,当年老太公发家的时候,想拜在弘农杨氏门下小郎君门下做幕僚,杨家都没有许。”文媪点明这个残酷的事实,又道“郗小娘子不是跋扈之人,虽名义上是师徒,平日相处仍有小姐妹一般。郗小娘子除了教习时候认真严肃,其余时候宽和可亲,对咱们小娘子倾囊相授、关爱有加。”

“若真是这样,我还忧心什么呢”郑四娘子幽幽一叹,“我就是心疼阿盈的手,都糙了。”

“老奴僭越,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郗家想要小娘子冲做部曲护卫,或做个逗乐的伴读,郎君、家主恐怕也是愿意的吧。”

郑四娘子猛得一怔,心里生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心想,是啊,至少没到这一步,阿盈是正经拜了师父的,水涨船高,日后在夫家也受人高看一眼。

这样一想,郑四娘子又高兴起来。

文媪趁热打铁“老奴也跟着学了一招五禽戏,据传是华佗传下来的,非常有用。老奴积年的老毛病都好了,主母要是愿意,明日一早也去学学。”

“这,不是郗家的不传之秘吗”

“这算什么小娘子拜了师父,你也是自家人,学学怎么了。”文媪一个劲而撺掇,没说这五禽戏郗家奴仆几乎人人都会。

郑四娘子有幸体验了半天郗家生活,晚上见郑盈盈还要点着油灯打一套拳。哀叹道“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要是高门大户都过这种日子,我还是当我的泥腿子吧”

图恩在郗家倡导读书,王怜花也在晋兴推广识字。三年功夫,足够王怜花在晋兴扎根,把晋兴打造成富裕、安全的港口。可只是富裕安全还不够啊,晋兴就是后世的重庆,多山地,这里建设,没有大型机械不行,没有大型工程不行。而这些,又依托于知识。算学、力学、工程学,这些都没有,王怜花只能自己培养。

今日军中,正在举行一场比赛,穿着重甲的人,从校场这头抱着三十斤石锁跑到那头,谁先到谁胜,胜者晚饭加一份肥肉。

比赛发令不喊号子,不挥旗帜,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蹲在地上,拿了一块木板,炭笔在板子上写字,谁先写出规定的字谁先跑。

“狗剩啊狗剩,你倒是快写啊。剩啊,自己名字都不会啦”赛道旁边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打趣。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抱着板子半天下不了手“滚老子不叫狗剩,罗彪,彪懂吗明公说了,如虎添翼,老子叫罗彪,明公取的。”

“那你倒是写一个彪给我看看啊”说话人逗她,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闭嘴,闭嘴不许打搅,输了你出肉啊”裁判挥着木棍赶人,罗彪瞎划拉了几下,抱着侥幸心理给裁判看,我能跑了不裁判面无表情的摇头,“没写对。”

罗彪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急得抓耳挠腮,旁边一人好不容易拼凑出“剩”字,裁判点头之后,抓着石锁开跑。罗彪耍赖硬是拉开看了一眼,学着人家的样子描了上去,终于能跑了。

气喘吁吁跑到终点,得了个第二名。“我嫡娘唉,明公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逼人读书不好。我这大老粗,敢干粗活可以,识字是要我的狗命啊”

“狗剩的狗命,还剩多少”跑第一名的那个喘着粗气问,罗彪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斗嘴了。

校场另一边,新入军营的新兵正在跑步,练习队形和体力。他们都是负重跑,前面跑的人背着包袱,包袱上蒙着一张白布,写着一个大大的“前”字。每个人都背着包袱,包袱上都有不同的字牌,方面后面的人学习。这些白布做的字牌是军中发令的常用字,若是不识字,连命令都看不懂。

“大兄,你说咱们以后当差的,也要学字吗”一个瘦巴巴的少年问道,新发的衣裳没过膝盖,他真是太瘦了。

“闭嘴,难道我们是为了混这一身衣裳吗就是听说军营教识字我才带你来的,慈幼院不收咱们这样大的。咱们多学一些,以后在军营里升得快爬得高。就是万一上战场缺了胳膊腿,也能在街口摆个摊子代写书信,不会活不下去。”方东子小声和弟弟讲道理,他们原是蜀中人,氐人来了都被赶出家园,流浪到晋兴才有了安身之所。可是方东子不满足一个小窝棚,他要杀敌报仇要带着弟弟过好日子,入军营是最好的选择。

带新人的小校尉来回奔跑,随意指着一个新兵问他面前的是什么字,一旦答不上来,立刻破口大骂“猪都比你聪明,训狗的说三遍狗都听懂了老子栓着耳朵和你说,你好不知道你个小兔崽子耳朵不管用,割了给爷爷下酒吧念矛,矛盾的毛,记住么有,你个秃毛”

军营设在山坳里,出了山坳,绕过关卡就到街上。街上有穿着慈幼院衣裳的半大孩子叫嚷着戏台的最新消息“看戏看戏酉时正点,东码头上演三乡记。明玉大家登台献艺。大家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前排座位,只要三文啦,只要三文啦”

若是有富裕的,拦着那小孩儿,小孩儿就会详细把今天下午的戏说清楚,有人要买票,就从斜跨布兜里掏出一张,撕下一半给他,剩下的一半是票根,检票的时候要能对的上,才能进看戏的棚子。

主演明玉大家上台之前没有准备唱词,反而在写字。这年头,野戏都是口口相传,师父传徒弟全靠口述耳听心记,戏本子还是传说中物件。

这晋兴不一样,想在这里唱戏,必须会写字。管辖的小吏不要你孝敬的铜子,不要你陪笑脸说好话,就看你能不能写唱词中的一段。明玉大家靠嘴皮吃饭的,到了晋兴先学字。在慈幼院专门给外来人讲课的学堂里听了三天,才把自己的唱词学全了。这临了登台,一会儿检查的差爷就要来了,突然想不起来一个字,真是急死个人

听戏是有钱有闲人的活动,在码头帮忙撑船的渔娘可没有这样的享受。晋兴码头日益兴盛,往来船舶如织,有很多高大货船,排不上泊位,只能停在外面,用小船把货运上码头。运货小船应运而生,一家子靠着船讨口饭吃。男人们上大船扛货,女人们撑船、点数、记账。在等货的空闲,渔娘们也会拿出木板,掏出木炭,在上面写下或规整或稚嫩的字体。

远处山上还有牛童,趴在牛背上学认字。晋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学字。

卢钊从外面回来,见街上如此景象,激动得难以自已。“主公,人人读书习字,个个倾慕教化,这是圣人治下才有的景象啊”

“圣人圣人能比得上认识一千个字就发十斤肉”王怜花嗤笑一声“晋兴在前线,这山坳里也引不来人才,只能自己培养。我要是在建康,还废这个力气”

嘿嘿,嘿嘿,卢钊装傻不说话,习惯性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卢钊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郗家又送了千斤油、五百匹布和三百头健牛来,还是一舱的火腿、风干鸡鸭。主公,您看怎么安排。”

“有指名给我的信吗”

“有,属下带来了。”

王怜花接过信,随口道“油、布入库,健牛找狄安分下去,肉食分一半给石中僚,剩下给各处识字兑换处送去。”

如今王怜花不用每次货品以来就卖出去,他割肉产血,已经把市场做起来了。

卢钊刚退出来,就碰见石中僚带着几个兵丁的大步走过来。“卢先生啊,给咱们军中的肉怎么少了。可怜我那些兄弟哦,天天扛着木头跑,再不吃点儿肉,都瘦成麻杆啦”

放屁,我还没安排下去呢,你就知道肉少了。卢钊腹诽。

“石县尉不要找我,这是主公定的,我也做不了主。”

“怎么不能做主,卢先生,您高抬贵手,多给我两车,不,就一车,一车也行。我营里打了场赛,奖品都发不出来啊”石中僚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说话倒是放得下架子。

王怜花耳聪目明,扬声道“石中僚,进来”

石中僚收起死缠烂打的架势,规行矩步进屋抱拳行礼。“明公安”

他身后几个兵丁也齐声大吼,拼谁的嗓门大一样“明公安”

“不安,你又找卢先生麻烦去了。”

“哎哎,哪能叫找麻烦呢属下这是给军营里的弟兄谋福利去了,不是主公说的吗想要当好头儿,不能让底下人饿肚子。”

“我不是分你一半儿了吗”

“一半儿哪够啊这些都是无底洞一样的肚子,多少都不够他们造的。”石中僚委屈,“还不是你您吩咐多在军中办赛事,老石我是真老实,赛事办了,奖品却发出出肉来啊。兄弟伙就稀罕会稽来的肥猪,那肥肉最香。明公,听说货船靠港了,老石不要多,您给咱们分五头吧。”

“去去去,一共就十头,张口就要一半,你怎么不全要了。”

“您要全给也行啊”石中僚没脸没皮道。

“滚”王怜花对这种滚刀肉军痞毫不客气。

石中僚好像没听到一样,笑道“明公,肥猪少给就少给吧。咱军中又几个好汉子,剿匪冲在最前头,平日训练也是头一茬,样样都好,即使认字差些。老石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些狗东西愣是不开窍。您看,能劳烦您点播两句不”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行,去后院校场,我批了这叠就过来。”王怜花看他这张死皮赖脸就有气,“肥猪三头”

石中僚笑嘻嘻谢过,领着人赶紧去后院。路上,石中僚语重心长道,“孩儿们,机会不容易,两头大肥猪换来的。你们要是不好好学,老子回头就把你们杀了当肥猪吃”

罗彪也是“不认字”的一员,上回剿匪立功,有幸跟着过来,小声问道“头儿,咱们明公会武艺啊待会儿要不要收着些,万一伤了明公”

“屁你有本事伤了明公,我叫你头儿”

“不是,不是,明公当然英明神武,可他是文人不是,哪儿能和我这大老粗过招。”

“你们都安安心心比,听明公指点。他老人家可是受过仙人点化的,一身武艺,你们一起上也拿不下”石中僚叮嘱属下几句,这几个都是近期训练的尖儿,石中僚盼他们更上一层楼呢不过肥猪的事情也不能忘“要是没长进,给老子出一头肥猪不上”

一代武学宗师,指点几个只会外家功夫人不在话下。

王怜花试了一下他们的功夫,最看好罗彪和方东子两人。罗彪悍勇,方东子有战略思维,王怜花一时见才心喜,问起他们兵法的事情。

罗彪答得七零八落,站在一旁的石中僚都忍不住给他两脚,帮腔道“这小子,嘴笨,不会说话。上了战场,那真是一把好手,冲锋在前,断敌在后。一冲就冲到匪首面前,问他怎么朝那儿冲,这小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是天生的战争直觉了,天赋异禀。

罗彪黝黑的脸上透着红晕,“给明公丢脸了。”

“你这是福将啊。”王怜花不以为意,又问方东子。

方东子就答得很好,虽然紧张得右手快把衣服搓成条了,可还是保持基本平稳,把话答完。

“很好,假以时日,定是一员大将。”王怜花不吝夸赞,笑问“你是哪里人”

“回明公,属下成都府人。”说到这里方东子猛然跪下,“明公,属下请命,您让我打氐人吧。我要报仇,把他们都赶回草原。”

“好,你有这样的志气,我很高兴,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可赶走氐人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先把本事练好,开战的时候,点你做先锋官。”

王怜花自己下巴没一根毛,说话做事却老成得很,看谁都像自己大侄子。鼓励完军中优秀新人,王怜花又回到正堂,继续批公文。边城小县就是这样,做了县令那和国家总理管的范围一样,啥都要过问。

王怜花刚刚坐定,卢钊又急匆匆进来。“主公,光鉴大师云游到晋兴,正在门外请见。”

“光鉴大师”谁听名字好像是和尚,这人真有意思,他的脑袋可不是光可鉴人吗

“主公,光鉴大师啊,北地最有名的高僧,师从佛图澄,与如今的道安大师是正经同门师兄弟。道安大师您知道吗大秦天王苻坚的座上宾,北地人人信奉的大德高僧,信众众多。”卢钊不好意思道“当年游历江湖,属下也借过光鉴大师的名号。”

王怜花垂眸,半响没有说话,卢钊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北方佛教之盛,光鉴大师又是怎样的名僧,激动得两颊通红,仿佛只要王怜花一个眼神,他就能立刻去把人恭敬请进来。

“主公,我去请大师入内详谈吗”与名僧交往,也是增加自身名气影响力的重要方式。

王怜花却摆摆手,问道“你说他信众颇多,带来晋兴了吗他是什么时候来了接触了哪些人,有多少人因他信奉佛教去了”

卢钊答不上来,他觉得走向有些不对,主公这是把光鉴大师当贼审的意思吗

王怜花看他啥都不知道,懒得多说,挥手让他去请人进来,不管是干什么的,见面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调整作息,更新有些混乱。这个月更新时间改在晚上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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