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更衣(1 / 2)

赵贤妃从未来过暴室,只听说那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 可她想不到有一日会亲自踏足。

尽管受罪的并非她自己。

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住去路, 一口黄牙闪着黏腻的光,不知沾了多少污垢, “娘娘怎的贵步临贱地这地方可不是您该来的。”

赵贤妃一人赏了一锭金子,这几个凶神恶煞的门神便乖乖放行, 就算贤妃娘娘不及以前有威势, 可钱却是任何时候都能派上用场的。

其中一个脸上有几点麻子的还亲自为她引路。

愈往里行, 稻草的霉腐气味愈重, 赵贤妃下意识用衣袖挡住鼻端。这地方阴湿无比, 不见天日,她走在上头都觉心惊胆战, 生怕底下会窜出只老鼠或是别的什么。

赵贤妃忍不住开口,“川儿住的就是这种地方吗”

麻子脸咧着黄牙笑道“娘娘真会说笑, 犯了错的人,还想住金窝银窝哪有个草棚遮风挡雨就算不错了。”

赵贤妃便不言语,她当然知道川儿所犯何罪,她过来也不是帮忙申辩,只是有几句话务必得问一问, 否则, 她心中终是不甘。

偌大的暴室被分成许多个小小的隔间, 似乎与各人所犯罪行轻重挂钩,而川儿,理所当然被安置在里间最僻静的一处所在。

不知行了多久, 麻脸婆子说道“到了。”便为她推开栅栏门。

赵贤妃甫一抬头,便吓得捂住嘴,“你们怎么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若非事前知道此地关的是谁,她几乎认不出那人的模样脸上满是沟壑纵横的血污,身上更是皮开肉绽,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哪还有平日里的狡黠清俊。

婆子本就不十分耐烦,见她惺惺作态,心下愈发没好气,“咱们是奉了上头的旨意,娘娘要怪,就怪魏公公去吧。”

说罢,便悻悻离去,等这边叫起再过来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偏这些娘娘多事,宫里年年死的人数不胜数,若个个都这般啰嗦琐碎,她们简直该忙不过来了。

赵贤妃顾不上同那婆子置气,只是站稳脚跟,小心打量眼前人形。

川儿却仿佛十分羞惭,并不敢睁眼看她。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所为大逆不道,正因如此,赵贤妃的道来才令他愈添愧怍。

“我不是来帮你说情的,”赵贤妃稍稍退后一步,站定了看他,努力冷着音调,“不过主仆一场,临死前,总得来送送你。”

“谢娘娘。”川儿嗫喏着道。

余外两人便无话,似乎赵贤妃不开口,他便没什么可说的是不敢,还是不愿

赵贤妃却希望他能拿出素日油腔滑调的派头,向自己讨讨情她肯不肯答允是另一回事谁知见到的却是一个窝窝囊囊、自认为有错的废物,赵贤妃心下不禁恼火,冷声道“那老太婆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死心塌地对她”

若非两人年岁差得太大,赵贤妃几乎疑心他俩有何苟且。

川儿见她误会,忙分辩道“不是这样。”继而却又低声,“太妃娘娘曾对小人有恩,小人不敢不报答”

若非郁太妃将他从圊厕行里拉出来,这会子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受欺负呢。川儿读书虽不多,却牢记得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来他虽得知郁太妃救他的目的不过是在宫里安插一枚棋子,可他依旧感激她。再说,要不是被分到披香殿里,他哪能过上好日子,贤妃娘娘有时候虽糊涂了点,对待下人却没话说,对他尤其好。这份好,他始终念在心里。

可惜为时已晚,他为了报郁太妃的恩,不得不赔上自己一条命,至于贤妃娘娘的恩情,只有等来世做牛做马再回报了。

赵贤妃见他沉默,不由得冷笑道“她要你去死,你便得去死,哪怕明知本宫会受你牵连”

川儿无言以对,即便他再怎么揽尽罪责,娘娘还是会被流言蜚语所扰,这个他也是知道的,他只能尽量将影响减到最小。起初郁太妃最初分派给他的任务并非偷令牌,而是在万寿宴上下毒,可他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偷东西还能他一人承担,可若是牵涉到谋害龙体,那贤妃娘娘务必不能独善其身。

“娘娘,我真的不想连累您的,您相信我”川儿有些不安的道,在见到赵贤妃微红的眼眶之后,他愈发手足无措。

赵贤妃飞快的抹了把眼角,“你不用对不起人,那对牌是我故意让你偷走的。”迎向对面诧异的目光,赵贤妃愈发冷笑出声,“不过是想试一试你,谁知道,你半点经不起试。”

川儿愧怍地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