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谌(1 / 2)

等皇帝赶到灵犀宫,宫人们有序地来来回回, 倒没有他想的混乱。太医院中的近十名太医倾巢而出, 以齐太医为首, 见皇上来了,忙一道出来,跪地叩见“臣等拜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里头怎么样了”

齐太医俯首恭敬地道“回皇上,宣容华诞下了八皇子,母子平安, 只是宣容华力竭昏迷, 暂时还未醒来。”

皇帝问“对她身子可有碍”

齐太医说“容华娘娘还未完全康复,本不是孕育子嗣的最好时机,又恰逢意外早产,能短时间平安生产已是不易,恐是伤及了根本,接下去一年得万分小心调养, 尤其是月子中,绝不能受一点寒气,否则前功尽弃, 旧疾复来,怕就难止住了。”

皇帝眉头紧锁, 去了几分喜色, 沉声道“齐太医,朕就将宣容华的安危交付于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朕要她康健如常,不得出任何闪失。”

“微臣领命。”齐太医恭声领命。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行了,齐太医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太医院吧。”

“是。”

不理会沿路的请安声,皇帝径直走向产房。这时,听闻皇上驾到的奶嬷嬷仔细地将八皇子用襁褓裹紧,小心翼翼地走出产房,外头的暖阁中也点着炭火,倒不怕小皇子受凉。

她刚一出门,就对上了皇帝,一惊,慌里慌张地屈膝问安“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一眼便看见了她怀中绛紫百锦月白色滚边的小襁褓,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还在他母妃腹中,时不时踢上一脚,隔着肚皮与他手脚相碰的触动感,心头骤然有一块软了下去。

“把他给朕。”他突然伸手想将小皇子接过去,奶嬷嬷惊了一瞬,到底不敢违命,双手举着将襁褓递过去。

刚出生的婴儿放在手上几乎一点力量都没有,又轻又软,皇帝手臂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孩子给面子,不哭不嚷,闭着眼睛乖乖躺在他臂弯中,从而让皇帝有时间慢慢地调整姿势。

小小的人儿仅露出来的小脸既红又皱,勉强能辨认出五官长的不难看,要说像谁也说不准,皇帝却十分自信,觉着这孩子肯定是随了他才这样乖巧,若是像她母妃,早哭闹得不安生了。

正想到这儿,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皇后驾到”

被惊到的小皇子眼皮颤了颤,也没睁开,可小嘴不满地瘪了起来,一抽一抽地发出了几声委屈的抽泣声,皇帝神情一肃,黑眸浮现出几丝不悦,将襁褓放回奶嬷嬷手中,让她将八皇子带下去,好生哄着,精细照顾。

奶嬷嬷领命,忙躬身抱着八皇子去了偏殿。

也是巧,奶嬷嬷前脚离开,皇后就踏进了门,也没注意到刚刚被抱离的八皇子,欢欣地对着皇帝微一福身”妾听闻宣容华产下了一位小皇子,在此给皇上您贺喜了。”继而关切地问,“也不知宣容华情况如何”

夏槐作为掌事大宫女,早早地就到外头接待,闻言恭谨回道“奴婢代主子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主子方才产下了八皇子,受累昏睡了过去,眼下还未醒。”

皇后笑道“所幸宣容华无碍便好。”她蹙眉担忧地对皇帝说,“皇上,妾听说宣容华是在来太和殿的路上出了意外才导致的早产,”她抿了抿唇,面带愧色,“那座轿撵是妾吩咐送过去的,宣容华出了事,妾责无旁贷,不敢推卸罪责,因而特来向宣容华致歉。妾自知有罪,为了避嫌,还请您能早日查出真相,为宣容华讨个公道。”

皇帝温和道“皇后不用自责,宣容华遇害是因地上被人提前放了冰,导致抬轿的奴才不慎滑倒,与轿撵无关。”

皇后舒了口气,释怀道“如此,妾也算同宣容华有交代了。”她抬眸,皇帝神色中刚因为八皇子流露出来的温柔之色还未褪去,少了往日威严锋锐的气势,微笑着的面容更显得英俊柔情、温文儒雅,令她不自觉地心跳就快起来,砰砰砰的落在脑海中带出一大串回音来。

“皇上,”皇后犹豫一瞬,放柔了声音,轻声道,“自然宣容华还未醒,不如妾随您一道去看看小皇子吧。”

虽然万寿节不卡着初一十五,没有说皇帝入后宫非得在坤宁宫歇下,但循着旧例,皇帝不是在太宸宫就是来的坤宁宫,从未有过例外。皇后不免有些期待,皇上既然入了后宫,便是属意歇在她那儿的吧。

皇帝也没注意她脸颊隐隐泛起的霞红,淡淡笑道“朕方才看了一眼,就让奶嬷嬷抱下去了,刚出生的孩子受不得风。”

皇后本也不怎么在乎宣容华生的小皇子,提出去看一眼也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慈母风范,皇上这么会说也好,省得她再跑一趟,温言关怀道“皇上说的是,天色已晚,明早还有朝会,皇上您顾惜身体,早些休息吧。”

这时,从产房小跑着出来个名宫女,皇帝抬眼看过去,认出了是乔虞身旁的宫人,不由出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名宫女是南书,对着帝后福身请安“回皇上的话,主子刚刚醒了,一睁眼就说、说”她感受到皇后瞥过来的冷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说想见您。”

皇帝一怔“她知道朕来了”

南书说“主子才刚醒,应当是不知道的。”

言下之意,便是乔虞心心念念着他,所以一睁眼不问孩子,反倒说想见他。皇帝心头生起几分无奈,觉着这小妮子估计又是想同他诉苦,要不就是对他自夸她是多坚强厉害,如何吃尽苦头把孩子生了下来。

无论暗地怎么腹诽,他面上还是十分诚实的显露出了点点宠溺,落在皇后眼中仿若尖锐的刺,戳得她眼睛连着心口一起酸疼,咬牙将喷涌而出的嫉恨压抑了下去,勉强笑着劝道“产房沾血,就怕冲撞了皇上。”转而面对南书,态度就不那么亲善了,“你去回禀宣容华,皇上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让她好好养着,待明日从产房移出来,收拾过了,再求见皇上不迟。”

皇后这般理所应当替他做主的样子,令皇帝不免又想起了她近日在宫中的强势作风,深眸中的笑意散去了些“朕知道皇后是出于好意,你是关心则乱了,不过是产房,朕乃帝王,承天授命,那点小小的血煞之气哪能伤着朕”

南书在侧补充道“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说了,只是想隔着屏风与皇上说说话而已,并不敢损皇上英名。”

其实乔虞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披头散发、灰青惨白的尴尬形象,皇帝不知她那些小心思,还感怀于她的懂事,心越发软和了些,说了句“皇后若是觉得疲累,便早些回去歇下罢。”随后便迈步向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