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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由镇的接道旁还堆着未化的积雪, 大汉就像感觉不到冷一样穿着薄薄一层灰色长衫,腰带扎得松松垮垮,胸前露出大片精壮的皮肤。

陈安心摇了摇头, 大汉也不纠缠:“不看就不看。”重新把那些书揣回衣兜里, 搓着下巴, 看着陈安心满眼都是欣赏,“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了不得啊, 看你小小年纪就能达到这种境界——”

“碎大石的!你又在这里坑蒙拐骗!”

大汉循声看去,笑道:“哟,谢小少爷,七八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穿着白色道袍的谢小星从远处跑来, 往大个子旁边一站,直接把人衬成了流浪汉。他扬着下巴数落道:“我这段时间不在茅山市, 听说道观里你的举报热线都快被打爆了,你再这样我是要请你去道观里喝茶的。”说完透过窗户冲着,“安心你别听他的,他就会骗你们这些游客买他那些破秘籍。”

大汉听了也不恼,脸上依旧是乐乐呵呵的表情,跟谢小星熟稔地寒暄了几句,扛着肩上那把重剑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叫谢沧行, 早些年在我家门口的集市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你别看他背的那把剑好像挺能唬人,其实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这么多年我都没看他找过什么正经工作。”

陈安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看着大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郝然他们呢”

“他们还在开会,反正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先溜出来了。”谢小星这么说着,仗着身量细从前面主驾座和副驾座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掏出脖子上挂的工作牌在越野车的启动处滴了一下,然后把上方向盘,“我先送你去酒店,然后我回茅山看看我爸妈。”

车子甫一发动就往前窜了好几米,充满了年轻人急躁的驾车风格。陈安心不得不按下车窗扶上把手:“不等他们吗”

谢小星说:“不等不等,那群老家伙开起会来十句话都讲不到重点,一说就是十几个小时,说不定开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他们会另外给郝然配车的。”

陈安心不再说什么。越野车开上高架桥,周围视野立刻变得空旷起来,谢小星看着前方路况,左手却往窗外一指:“安心你看那。”

陈安心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好开车”,等谢小星收回手才往那个方向看去。祝由镇周围三面环山,云雾缭绕,谢小星指的地方正是其中最高峰。峰头冒着七彩霞光,还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结界。

“漂亮那就是小鹿森林。”谢小星说,“以前茅山市的人都喜欢去那里祈福,听说有鹿神庇佑,非常灵验,小鹿森林里的梅花鹿也很有灵性,一直很亲近我们。我小时候有一次在那里迷路了,还是一头小梅花鹿把我带出来的。”

娃娃脸的青年说着,神色忽然变得担忧起来:“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鹿妖们开始毫无缘由的伤人,上山祈福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道观的人上山几次谈和无果,反而回来的时候都身受重伤。我爸听了手下的谏言开始采取强硬手段,他们打不过,就干脆开启护山大阵避世不出。事情一直得不到解决的办法,就怕那群老家伙等不及,到时候会向小鹿森林开战。”

陈安心盯着那片看似瑞气祥和,实则霞光已经红到似血的山头,状不经意地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

“明天我们会再组织一批人去议和,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谢小星头疼地敲了敲方向盘,“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车停在小镇边缘的酒店底下,谢小星递给陈安心一张房卡:“这是超管局给我办的,我要回家住不上,你拿去用。”

陈安心接过房卡:“谢谢。”

谢小星身子探出来扒在车窗上:“茅山市现在很乱,已经不允许镇民在晚上出城了,所以你要办什么事最好等一会信通处的人过来汇合以后跟他们商量商量,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陈安心:“嗯。”

越野车在视线里渐渐变成一个小点,陈安心推着行李,拿房卡刷开房间。标准的双人套间,设备该有的一应俱全。刚把行李箱放到地上,楼下就传来货车行驶时发出的巨大噪音。

陈安心撩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酒店门口,谢小星前脚刚走,信通处的人后脚就到了酒店。开的仍然是他之前在超管局看到的那辆货车,车上装着那个被拔了鹿角的鹿妖。鹿妖一路跋涉,额头上的伤口凝结成巴掌大的血块,趴在货车透明的车厢里,奄奄一息。

忽然出现的鹿妖让周围的小镇镇民骚动起来,有些人更是骂骂咧咧的,见鹿妖被关起来伤害不了他们,哪怕隔着玻璃也要踢上一脚解气。

鹿妖闭着眼,耷拉着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眼角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像是眼泪,却鲜红刺目。

宫本切从货车副驾驶的座位上走下来,站到货车前面,像是在展示他的战利品般,坦然地接受着镇民们崇敬的目光。

陈安心皱了皱眉。

旁边在这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那只一直被他装在行李箱的小鹿幼崽用角顶开了拉链从箱子里跑了出来,就像感受到什么气息一样,急切地蹦到陈安心旁边。

陈安心来不及放下窗帘,酒店门口鹿妖的惨状已经被小鹿幼崽完完全全看在眼里。那双青绿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睁大,货车车厢里,鹿妖若有所觉,艰难地睁开眼,往这个方向看来。

陈安心这才看清鹿妖的正脸。在那双本该装着莹绿色眼睛的眼眶里,是空洞洞的一片漆黑。

“那头鹿妖是要被判刑的。”那天从超管局回去以后陈安心无意间问起贺茂深时,贺茂深时提起这个满面愁容,忍不住就抽了根烟,“他无缘无故的伤了很多人,还废了茅山市的古衣心法的唯一传人,先不说茅山市对待这些妖魔鬼怪的律法,光是古衣科的道士就不会放过它。”

所以才不止被挖了角,连眼睛也被一同挖走了吗

小鹿幼崽哀怯着,看向陈安心,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绿色的眸子满是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