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先皇后秘辛,即便是韩贵妃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敢任意置喙, 嬷嬷只好陪着笑脸道,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 如今她还敢和您相争不成”
皇后在世的时候,韩贵妃在她手底下很是做小伏低,心内自然憋屈。如今斯人已去,她心内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快意,面上更不见欢喜,只恹恹道“不提了,陛下连年节的祭祀都不愿敷衍, 本宫又何必讨陛下的嫌”
她专注的将五根鲜红的指甲搭在梳妆架上, 令上头的颜色慢慢晾干,一边凝神问道“那姓余的外室还没找见”
说到这个嬷嬷就有些不自在,“还是当初娘娘派去的人不得力, 不知怎的倒叫她跑了。”
她留神觑着韩贵妃脸色, 怕她生气, 又忙描补, “不过娘娘放心, 余氏一个弱女子能躲到哪儿去想来若非遭逢不测,再有几日她就该自己回来了。”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雏怎可能安然活命,何况还拖着腹中那块肉,不叫野狗啃了都是万幸。
韩贵妃也这般认为,不过她的想法却有些变了, 叹道“若她真的还肯回来就让离儿把她留下吧,至于孩子要不要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去,本宫懒得管了。”
从前是怕陆离在正式成婚前做出什么丑事,被言官们揪住把柄,如今侧妃都纳了,此事的影响也就不那么严重;再者,魏明欣愚蠢而又张狂,也着实令韩贵妃不喜,与其等魏氏生下长子以后更加不可一世,倒不如先叫那姓余的给她添添堵。
嬷嬷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赞道“娘娘英明。”
况且这么一来,也省得五殿下与贵妃娘娘之间生出裂隙,多两全其美的事啊
魏明欣先前被婆母三言两语打发,却并未立刻回去,想着等韩贵妃气消了,或者能进去讨讨情,顺势巴结一二,因站到廊下等候时机。
她虽不是有意偷听,然而园子里风大,偶然便有几句飘过来,魏明欣先是不以为意,继而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及至听到余阿秾那节,魏明欣心里顿时起了惊涛骇浪那女人竟然有了孩子韩贵妃还打算让她生下来
她这样尽心地为韩贵妃卖力,这对母子竟然将她弃若敝履魏明欣紧紧攥住手心,娇嫩的皮肤上沁出血痕,面目更是狰狞一片。
她如今的地位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怎能轻易被人取代她不甘心。
不成,她得赶在韩贵妃之前先找到那姓余的外室,和她腹中的孩子,然后杀了它
韩贵妃虽御下极严,宫里的人却并非个个守口如瓶,流言蜚语更是拦不住的。还不到晌午,寿康宫的消息就已传到御前。
总领太监徐公公小心翼翼将那时的场景模拟了一遍,继而陪笑道“贵妃娘娘还是略微心急了些。”
他最聪明的一点是从不在皇帝面前说假话,因此才能得嘉禾帝无比信任。况且这件事谁做的一目了然,区别只在皇帝肯不肯认真罢了。
嘉禾帝微微一笑,“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贵妃再怎么居心叵测,在皇帝面前却从不掩饰撒娇撒痴,正因如此皇帝才喜欢她。恐怕韩贵妃也是心知肚明,嘉禾帝不会为这点小事责罚她吧
徐公公额上沁出细汗,他亦拿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意思,若说他对韩贵妃宠爱弥加,却从不许她越雷池半步,更不许她插手椒房殿的事务先皇后仙逝后,那几间屋子至今仍空着,嘉禾帝也不叫人打扫,想必灰蒙蒙的如鬼屋一般。
可若说不然,五殿下又是嘉禾帝最疼爱的孩子,至今仍叫他住在宫里,只瞧其他几位分封出去的待遇就知道了。众人皆洞若观火,皇帝一旦废黜太子,下一步就该立韩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为储君了。
短短盏茶的功夫,徐公公脑子里已转过了千百个弯,人人都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陛下,几乎把他夸成嘉禾帝肚中的蛔虫,而唯有他自己知道,连他也看不透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这便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吧。
正出神际,却见嘉禾帝望着窗外淡淡说道,“把椒房殿的凤印取来,赐给贵妃吧,她那方金印用着到底不怎么顺手。”
“这”徐公公愣了一刹,继而连忙答应下来,又吃力的挤出一句恭维话,“得陛下这般爱重,贵妃娘娘真是有福了。”
嘉禾帝不语,却在这老太监捧旨离去后,嘴角爬上一丝讥讽的笑意。
乔薇说到做到,回去之后就立马补了个觉,等从饱足的酣眠中醒来,连夕阳都悄悄拉开她的影子。
白兰循声而来,笑道“主子起来了,奴婢这就唤青竹姑娘过来服侍您梳洗。”
她向来很守规矩,虽然经乔薇所提拔,却自觉的从不干涉“内政”,就连更衣洗漱这一类贴身活计她也从不跟青竹争抢。因为青竹对乔薇而言是自己人,而她只是个外来者,她们都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乔薇模糊觉得这丫头行事有自己的一套戒律,在安全范围内,她会竭尽所能地对乔薇表示忠诚;而一旦跨出界限,她就又是那个冷淡又疏离的宫婢。
这令乔薇觉得很有意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只有理性而不带感情的人,但白兰真的没有感情么恐怕未必,若真如此,她当初也不会举荐金菊一同共事了金菊可不像她这样聪明,若无人提携,也许一辈子都难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