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称帝四皇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胞妹,忽然觉得她好陌生。
怀庆的话,宛如惊雷,回荡在厉王等皇室宗亲耳边,震惊程度,甚至要超过她和许七安逼永兴退位。
她疯了吧
众人心里同时浮现这个念头。
厉王定了定神,略微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怀庆,道
“你说什么”
怀庆语气不变
“本宫欲登基称帝。”
“啪”
厉王一巴掌拍在案上,拄着拐杖起身,指头颤抖的指向怀庆,怒不可遏
“荒唐
“你这个孽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妄图登基称帝,谁会服你我看你是权欲熏心,被蒙蔽了理智。
“你若是登基,何以服众。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借机造反,大奉亡的更快。”
不能接受
永兴帝退位,厉王可以忍让。时局动乱总会伴随权力更迭,永兴帝保不住皇位,是他能力不行。
只要继位者是根正苗红的皇室亲王,那便没有问题。
怀庆是根正苗红的皇族,但她是公主,一介女流,如何称帝
亲王和郡王们议论起来,或扼腕叹息,或拍腿怒骂疯子,情绪激动。
炎亲王见叔叔、兄弟们反对情绪高涨,他敏锐的抓住机会,抬手压了压,道
“各位叔伯,稍安勿躁。”
这时候,怀庆胞兄的身份凸显出来了,众亲王、郡王果然安静下来。
家里女人得势,光环全在男人身上,怀庆是炎亲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得势,众人就默认话语权在炎亲王这里。
炎亲王苦口婆心劝道
“怀庆,四哥知道你素来有抱负,巾帼不让须眉,四哥答应,会给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和空间。
“至于登基称帝的事,莫要再提,便是我们同意,诸公也不同意,天下人也不同意。”
就差没明说,你一个女流之辈要当皇帝,这不是闹笑话吗。
怀庆看了看炎亲王,继而扫过众亲王、郡王,语气平静
“谁说女子不能称帝,古来有之,大阳女帝开万世之先河。”
“阳”是大周之前的朝代,距今近两千年的历史,大阳中叶,各路诸侯叛乱,攻占大阳都城,屠戮皇室成员,将男丁杀光殆尽。
当时大阳的一位郡主,天赋卓绝,不学琴棋书画,专爱舞枪弄棒练武,没有别的意思,在父兄和族中男丁几乎被屠尽的叛乱中,毅然而然站了出来。
她聚拢军队,四处平叛,耗时六载,终于平息了诸侯之乱。。
而后她登基称帝,成为中原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厉王嗤笑道
“你若是二品武夫,本王跪下来求你登基。”
大阳女帝,二品境。
怀庆镇定自若,表情未变,淡淡道
“本宫修为浅薄,区区四品之境,但许七安已经晋升二品。”
偏殿内,众人满脸错愕。
厉王瞪大眼睛,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许七安他晋升二品了”
见怀庆不语,急的顿了顿拐杖,怒道
“回答我。”
怀庆笑道
“不然,何以有底气与云州叛军决一生死。”
誉王微微动容
“你是说,他支持你登基称帝”
怀庆恍惚了一下,因为想起当日两人地书传信的情景
三殿下,最后一个问题
一请说。
三你真的愿意立四皇子
一为何有此一问。
三因为我觉得,你想当皇帝。
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倘若本宫欲登基,你待如何。
三可以
直到现在,回忆起那段交流,怀庆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翻涌不息的心湖。
那一刻,她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让阳光和寒流一起涌入。
她迎着阳光,昂着脸,闭上了眼睛,叹息般的吐出三个字。
“许宁宴”
怀庆没有回答誉王的问题,因为没有必要。
她接着说道
“魏党和王党,皆是我的人,京城十二卫大部分都已投靠在我麾下,禁军五营只认虎符,不认人。而虎符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
“再有许宁宴这位二品武夫支持,叔公,诸位叔伯,皇室之中,可有人比我更适合称帝
“姜律中和张开泰统率在玉阳关数万守军是我的人。楚州总兵是我的人。
“叔公觉得,够不够”
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厉王沉声道
“女子称帝,坏伦理乱朝纲,莫要忘了京城之外,还有一个云鹿书院。”
“巧了,本宫正要说此事。”怀庆淡淡道
“本宫已经许诺,让云鹿书院重返庙堂,赵守入内阁。”
“”厉王闭上了眼睛。
怀庆趁势再问
“论谋划论才华论胆识,皇族之中,有人胜我”
炎亲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怀庆起身,目光强势的扫过众亲王、郡王,道
“除本宫之人,皇族中还有谁能挽救岌岌可危的大奉,挽救朝不保夕的你们。
“靠一个软弱无能的永兴”
这是她首次展露锋芒,展露自己的不屑。
皇室成员们这才意识到,过去太小觑这位长公主了,以为她只是好读书,颇有才名而已。
从元景到永兴,她向来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并不关心政务。
直到此时,她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性命已经被握在人家掌中。
见无人违逆,怀庆收敛了锋芒,道
“今日召诸位过来,便是不想让皇族流血,尔等支持我,自可享受荣华富贵,若有异心,杀无赦。
“叔公,你是长辈,你来说句话。”
厉王忍不住看向怀庆,惊觉她眸子暗沉平静,却内含杀机,心里顿时一凛,沉声道
“事已至此,本王还能说什么。”
怀庆接着看向失魂落魄的胞兄,温柔的替他理了理衣襟,抚平胸口的衣褶子,柔声道
“以后就委屈四皇兄和永兴,还有其他兄弟,暂时住在观星楼地底。
“四哥和诸位兄弟的子嗣,本宫会替你们好生照料的。
“几位叔伯如果有兴趣去观星楼小住,本宫欢迎之至。”
在场皇室成员脸色微变。
“啪啪”
怀庆拍了拍掌,唤来偏殿外的甲士,吩咐道
“带回金銮殿,再把王党成员给本宫带过来。”
王党并不知道她欲登基之事,许七安以立炎亲王为由说服的王贞文。
不过,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所以接下来,怀庆要和王党的骨干们谈谈心。
临近中午,皇宫到皇城的骚乱彻底平定,禁军中的高手全部被许七安镇压,十二卫中忠于永兴帝的将士,能劝降的全数劝降,死忠者一律斩杀。
有许七安镇着,皇城里,达官显贵们养的客卿,没人敢冒头。
金銮殿内,诸公、勋贵、宗室再次齐聚,怀庆在两列甲士的护卫下,跨入金銮殿,一袭白裙,裙摆拖曳于地。
她仪态大方的行至御座前,俯瞰殿内群臣,嗓音清冷
“自入冬以来,寒灾肆虐,民不聊生。永兴治国不利,以至于百姓积怨,叛军四起。他自知德不配位,欲退位让贤,将社稷托付本宫。
“众卿可有异议”
除云州使团外,满殿诸公、勋贵以及宗室,尽皆俯首高呼
“殿下厚德,可承此重任。”
因为没有登基,所以还不能称陛下。
云州使团孤零零而立,心惊胆战之余,又有几分尴尬。
金銮殿顶部,许七安负手而立,俯瞰整座宫城。
冷风掀起他的衣角,吹起他的鬓发,耳边回荡着殿内诸公的声音,许七安没来由的想起两年前,他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元景、魏渊、监正、王贞文,以及殿内的群臣,个个都是身居高位,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两年后,这些人死的死,病的病,而庙堂诸公,乃至整个京城,都已在他脚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首词要是丢出去,又能引起轩然大波,二叔又要被骂了。”
低声吟诵后,他脸色复杂的笑了笑
“可我再也没有当年以诗扬名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