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匹夫一怒(8000)(1 / 2)

时间往前推移,大概两刻钟前,打更人衙门。

噔噔噔一袭青衣的许七安踩踏着楼梯,缓缓下楼,周遭是一群神色复杂的吏员。

浩气楼本质上是魏渊的办公地点,楼里有许多传递消息、分析情报的吏员和智囊。

袁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来得及烧到打更人,浩气楼里的吏员暂时没被波及,如果袁雄没死,这把火迟早会烧到他们头上。

因为他们都是魏渊的心腹团队。

只是没想到,袁雄昨日刚接任魏公之位,入主浩气楼,今日便死于许七安之手

吏员们站满每一层的楼道拐角,默默的看着他,看着这袭青衣缓步下楼。

一双双目光里,有崇敬,有悲伤,有感动,有泪光闪烁。

这些天的朝局变化,昨日打更人衙门发生的事,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清楚。

明面上没有说话,心里必然有怨恨。

然,手里能握笔的,握不起刀。能握刀的,却握不住那一闪即逝的勇气。

魏公坐镇打更人二十一年,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现在他死了,朋党树倒猢狲散,各党派冷眼旁观。

到最后,是这个入职打更人不到一年的年轻人,为他冲冠一怒。

众吏员望着他,沉默中酝酿着悲伤。

许七安出了浩气楼,来到袁雄尸体前,抽出刀,割下他的头颅,拎在手里。

你要让魏公身败名裂,我不答应

吏员们冲出了浩气楼,拥堵在楼外。

许七安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哽咽声“许银锣,你逃吧”

是浩气楼前,那个值守的小侍卫。

“许银锣,走吧,你走吧。”

“许银锣,丢了人头,赶紧走吧。”

“求你了”

他们似乎预见了什么,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

声浪嘈杂,却字字肺腑。

许七安脚步停顿一下,径直离去。

他沉默的往衙门外走去,沿途,打更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其上,无人说话,亦无人敢拦。

一道道目光停在他身后,而后转向那颗被拎着的头颅。

众人纷纷变色。

那袭青衣很快离开打更人衙门,沿着长街朝皇宫方向去了。

沉默之中,有银锣颤声道“不能这样啊。”

闯入衙门杀人,完事后没有立刻撤退,而是拎着脑袋出门,往皇城走

有人突然尖叫道“他要去皇宫闹事”

“这样不行的,魏公不在了,没人能像上次那样护他,他杀了袁雄,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不能再闹事了,得赶紧逃。”

“谁能拦他,拦不住他的。”

太冲动了,上次他能杀国公,是因为有魏公,有诸公死谏,这群文武百官在前头顶着压力,他才能全身而退。

这次情况不一样,他敢闹事,绝对会招来军队和高手的镇压。

宋廷风和朱广孝拎着刀,率先追出去。

其余打更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有妻儿老小,不能冲动。”

“就,就去看看,只是看看。”

“总之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到时候怎么应对,他们也没想好。

给自己找了理由后,有人迈动步伐,冲出了衙门。

接着,一个两个蜂拥而出。

卯时一刻,秋寒霜重,大多数百姓还没晨起。

街边的早食摊前,一位摊主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豆浆,走向桌边的食客。

某一刻,他望向了街面,瞪大眼睛,手里的海碗坠地摔碎,滚烫豆浆溅了一地。

食客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晨光中,一袭青衣持刀而行,左手抓着一颗头颅。

他身后,跟着近百位打更人。

摊主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食客“那是不是许银锣”

“啊,他就是许银锣”

也有人没见过许银锣真容的。

“没,没错,是他,是许银锣,他要作甚啊。”

“手上拎着脑袋,嘶,许银锣又要杀贪官了吗。”

“身后跟着那么多打更人”

街边的摊贩、早早进城的货郎,以及部分外出赶工的百姓,有幸见到这一幕。

在发现许银锣沿着主干道,朝着皇城方向走时,在旁目睹的百姓不免交互交流。

“许银锣手里拎着的人头是谁”

“谁知道呢,肯定不是好人,否则许银锣不会杀他。像这样声势浩大的情况,我记得上一次还是菜市口斩两名国公,可惜那次我没亲眼见证”

声音突然顿住。

几秒后,有人尖叫道“跟上去,跟上去看看。”

原本仅是惊奇的百姓,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呼朋引伴,遥遥坠在打更人后边。

一路走着,路人指指点点,互相打听。

“这是闹那般啊。”

“你们跟着这群打更人作甚。”

队伍里的百姓就说“领头的那是许银锣,没认出来吗你们瞎了狗眼。”

“莫要废话,我们也不知道,跟着看热闹就成,别忘了,许银锣上次这般兴师动众,是楚州屠城案。”

不明就里的百姓大惊失色,于是加入了队伍。

皇城,城墙上。

镇守南门的羽林卫,遥遥看见宽敞的主干道,人潮汹涌而来,俯瞰之下,全是人头。

当先一袭青衣,而后是百位打更人,最后是松散的百姓。

近千人的队伍,京城繁华富庶,百姓普遍慵懒,起的比较晚,尤其随着秋意加深,天气转冷,不是迫于生计的家庭,这时候都还在睡梦里,与温暖的被窝缠绵。

因此,能拉拢起近千人的大队伍,在这个时候,已经殊为难得。

羽林卫们很快无视了百姓,在百位打更人身上流连片刻,直直锁定领头的那袭青衣。

前银锣许七安,腰上悬挂着人头。

羽林卫南城统领,脸色严肃的吩咐道“预热火炮,准备弩箭,听我命令”

面对这个大煞星,再怎样的重视都不为过,尤其近来局势紧张,朝廷要治魏渊的罪,这个节骨眼,许七安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位羽林卫统领,站在城头喝道“皇城重地,闲人止步。”

说话间,他抬起手,城头的羽林卫或调整炮口,做示威性瞄准。

或抬起军弩,拉开硬弓。

只等长官一声令下,发动攻击。

那袭青衣果然停了下来。

见状,羽林卫统领松了口气,魏公一死,这个桀骜的年轻人,也不得不收敛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时,他看见许七安接下腰间头颅,高高举起,大喝道

“二十一年前,魏渊率军出征山海关,与妖蛮、南蛮和巫神教决战山海关,大捷而归。此战若无魏渊,便无大奉。然,功高震主,为皇帝所不容,被迫废去修为,夺去兵权,屈居朝堂。”

身后的打更人,一脸不忿,为魏公鸣不平。

百姓里,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感触,年纪大的则知许银锣说的是实话。

羽林卫统领眯了眯眼,手依旧抬着。

“二十一年后的今日,魏渊率军出征巫神教,昏君唯恐其凯旋,难以压制,串连奸臣,断十万大军粮草,于靖山城联手巫神教,杀魏渊,覆灭军队。

“后,与奸臣袁雄合谋,污其名,毁其誉,将十万大军以命相搏换来的胜利践踏。”

声音高亢响亮,一声声的传入百姓耳中。

听的他们哗然,骚动。

出征巫神教的大军死伤惨重,这是近来满城哄传的谈资,就连贩夫走卒们,歇下来凑在一起喝茶时,都会怒斥几声宦官误国。

但同样一件事,从许银锣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两回事。

皇帝串联奸臣,断大军粮草联合巫神教杀统军元帅街上,但凡听到这些话的百姓,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打更人们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许宁宴这番话若是属实,于他们而言,这是不容忍受的,不能原谅的罪行。

“放箭”

羽林卫统领厉喝。

弓弦震颤声,炮弹出膛声,响成一片。

呼啸的炮弹,裹挟着白光的弩箭,一股脑儿杀向许七安,不顾普通百姓死活。

百姓们惊叫起来,四散而逃,找掩体躲避。

轰轰轰

炮弹和弩箭在半空炸开,仿佛遇到了无形气界的阻拦。

“吾痛心之至,不忍祖宗六百年基业,毁于昏君奸臣之手”

许七安巍然不动,狠狠掷出人头,声如惊雷“故今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城头,火炮床弩应声炸裂。

抛人头过皇城,一袭青衣撞碎城门,杀向皇宫。

“狗皇帝”

金銮殿内,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太平刀呼啸掠空,要把那袭黄袍钉死在龙椅上。

诸公的目光追随着刀光,望向那位俯瞰朝堂近四十载的君王。

只见,元景帝探出手,以血肉之躯,抓住了绝世神兵的锋芒。

太平刀喷吐刀气,嗡嗡震颤,却无法挣脱这只洁白如玉手掌的桎梏。

“你以为朕,修道二十一载,当真如此不堪”

元景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七安,语气平静,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主宰一切。

两人隔着大殿,目光交汇,许七安便知道,贞德和元景融合了。

一气化三清,三者一人,一人三者,能分能合。

“你以为我来杀你,凭的只是匹夫一怒”

许七安同样以平静语气对待,一字一句道“先帝贞德”

“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元景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惊讶。

太平刀震荡出一道道刀气,让铺设黄绸的大案分崩析离,让金阶出现道道刀痕,某一道刀气斩碎了小巧八卦铜牌。

八卦铜牌化作刺目的清光,下一刻,元景帝和太平刀消失在金銮殿。

传送法器

弑君,杀的不止是元景,还有贞德。

贞德是渡劫高手,许七安自身亦是三品,战斗不能发生在京城里。

否则,百万生灵将灰飞烟灭。

许七安扫过殿内诸公,他们表情僵硬,目光迷茫。

“帝无道,许某今日伐之,诸公在殿内好生待着,静等结果。”

说罢,他取出一块小巧八卦铜牌,捏碎。

清光将他包括,消失不见。

午门广场大乱,号角和鼓声传遍皇宫,大内侍卫蜂拥向午门。

趁着寝宫守卫薄弱,怀庆率领心腹侍卫队,直奔元景帝的居住的景阳殿。

“绑了”

清冷矜贵的皇长女挥了挥手。

二十名修为高深的侍卫毫不费劲的将寝宫外的大内侍卫制服。

怀庆怀里捧着一叠手书,疾步行动,裙裾飞扬间,独自进入元景帝寝宫。

跨过高高的门槛,直奔御书房的怀庆,猛的顿住步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折转走向寝居室,看见了绘制于地的阵法,看见了浮空的珠子。

看见了痛苦挣扎,正一点点被吸扯出来的金龙。

地底金龙龙脉这就是父皇的谋划他想做什么

怀庆心里闪过诸多疑问,她刚想靠近,便见珠子内那只眼球转动,幽深的盯着自己。

被这只眼球盯着,怀庆心里一凛,与此同时,炼神境锤炼出的武者本能疯狂预警。

怀庆是个睿智且果断的女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返回御书房,在大案上摊开一份份手书,为它们加盖玉玺。

手书内容有两类,第一类是紧闭城门的命令;第二类是调配禁军的命令。

手书已经加盖过内阁的大印,只要再盖上皇帝玉玺,就能关闭京城所有城门,把京城里的军队死死摁在城里。

当日地书群议事,天地会成员们一致认为,弑君必须满足两个前提。

一,战斗不能发生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