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冬日高升。
青山下,金河谷中,数以千计的骑兵各个手牵战马,排成一支紧密而臃肿的队伍,在深可没膝的积雪里艰难跋涉着,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正是突厥的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
却那日颉利可汗进驻定襄,见气恶劣,便疏于戒备,阿史那思摩劝谏无果之后,思及恶阳岭为唐军从朔州进攻定襄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且筑有石寨,遂自行带兵前去驻守。
孰料唐军并没有选择这一条路线,次日他一觉醒来,发现数里外的定襄城里黑烟如柱,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些人马已成一支身在失陷之地的孤军,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阿史那思摩只惶恐了片刻,就冷静了下来,随即率众撤出恶阳岭,打算凭着他多年积累下来的老道经验去追寻颉利可汗。
尽管阿史那思摩的预判非常准确,可谁知那颉利可汗败得实在太快了,以致他连续两次眼看就要赶上突厥的大部队,却又只得无可奈何地继续逃亡。
当前这支队伍里,除了跟随阿史那思摩的扈从以外,还有许多先后从定襄、白道川、浑水逃散而来的溃兵,阿史那思摩利用已方对地形的熟悉,带领他们不断在山间迂回,以尽力避免途中与唐军发生接触。
不知不觉间,半过去了,阿史那思摩及其部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走出长达十数里的狭长谷地,这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阿史那思摩打马奔上一处高坡,举目环望四方,见到左近有一块背风向阳的山坳,当即率众前去宿营。
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对安营扎寨一向不大讲究,阿史那思摩只在营地周边设下几个岗哨,便下令众人搭帐造饭,开始就地休整。
很快,山坳间的平地上弥漫起了烤肉的香气,阿史那思摩疲倦地坐在火堆旁,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酒壶,一面饮酒吃肉,一面心中估算着路程。
他认为颉利可汗先后在白道川和浑水兵败,已然没有能力在北方找到突围口,若想从唐军的层层阻截中逃出生,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回铁山,因为附近方圆千里之地除去唐朝控制的区域,只有铁山一带才有能容纳上万人马休整的地盘。
而他现在所处位置,位于阴山主山脉与青山的交汇地带,如无意外,只需往西再走两百余里,即可抵达铁山。
“长生在上,一定要保佑我们能与可汗顺利会师,保佑汗国能够度过这场劫难”
阿史那思摩忧虑之下,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酒肉,变坐为跪,双臂向上张开,望着红艳似火的晚霞,诚心祈祷起来。
其他饶情绪似乎受到了特勤的感染,也都纷纷跪地祈告苍。
最近几个月,突厥人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接连不断的惨烈厮杀,已使数以万计的草原男儿身死魂灭,他们并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意义,不能死得其所。
然而,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一声长啸突然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这是鸣镝的声音,阿史那思摩已经猛地站起身来,未等他发令,一名哨兵已经策马飞驰过来“特勤,唐军来了大概迎”
“啊”
这哨兵正喊着话,突然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后颈赫然插着一支箭矢,人已死得不能再死。
阿史那思摩看得眼角一跳,立即提声高呼“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