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大都督府。
宴会大厅内温暖如春,座无虚席,李曜一身道家羽裳端坐上首,鱼玄微臂搭白拂尘,张玄妙手持玉具剑,分别跽坐李曜两侧。
兰韶英、刘季瑶则执刀跪坐于李曜身后,扫向众人的目光里满是警惕之色。
唐朝宴饮以左为贵,左下首自是河洛一地明面上的最高长官宇文士及,紧握着军政大权的大都督府司马房玄龄则坐在了右下首。
而品秩高出房玄龄整整四级的洛州刺史冯少师,却只能与他名义上的佐官洛州别驾杜如晦面对面,屈坐到了宇文士及身侧的次席。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是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宇文化及和冯少师的脸上则明显交织着些许委屈与胆怯的复杂之色,两方可谓泾渭分明。
就算此前房杜二人没有在城门展示前秦王府的余威,李曜单见此四人座次,河洛地区政治派系的强弱形势,以何人为主,何人为辅,心中亦是一目了然。
李曜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从容举起自带的玉醆,喧宾夺主似地来了一段开场白“今日洛州诸卿为吾等盛宴款待,本使不胜感激,便以此薄酒,聊表心意。”
言罢,便先干为敬。
冯少师忍不住大赞道“贵主真乃女中丈夫也”
宇文士及也应和道“诸公,来来来,我们也敬贵主一杯”
众官连忙举起酒盏,齐齐回敬李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乐师们适时地奏响燕乐,伎人舞姬纷纷登场,献上歌舞助兴,主客官员亦开始相互推杯换盏起来,大厅中总算有了一点酒宴的气氛。
当然了,这种宴饮绝不是简单的吃酒谈笑看歌舞而已。
众人酒至半酣之时,席间一位朱袍官员忽然长身而起,拎着一只银鎏金酒壶,迈着微醺的步伐,走到李曜当面,先是持壶行礼,随即目光则从食案上的精致玉醆和李曜手中的乌木三镶银箸一一扫过,笑道“贵主对饮食器具倒是相当讲究”
这人又微微探身,压低声音问道“莫非贵主不大放心这里的酒食”
原本李曜正阖目细细品尝着一碟肉食的美妙滋味,蓦地听得此言,不由轻轻放下银箸,睁眸看去,立时认出此人正是久未逢面的长孙无忌,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非也、非也,吾所最爱者,唯美食尔,久闻洛阳入冬后可食甘露羹、分装蒸腊熊、清凉碎,今此河洛三大珍馐果然得以一一现于食案,正如好马配好鞍,故此我便即兴用上了陛下的御赐之物,若是寻常饭蔬,自然不会如此,不知长孙郎中可还有疑问”
实际上,唐朝很多宴会和聚会都常有宾客自带酒具和食具,李曜此举乃是习惯使然,况且她可不相信房杜二人敢再谋划一次豫让、景清那种无异于谋反朝廷的“义举”出来。
因为,当前突厥开始渐渐日薄西山,唐朝的外部压力已大为缓解,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不敢保证李渊不会龙颜大怒,对李世民的态度由忌惮进而转变为震恐,将原秦王党人除之而后快,然后直接册封宋王为太子了事。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