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个幻境，则是让柯岚进一步见识了人类的愚蠢和自私——那些口中喊着人人平等口号的反抗组织，实际却沦为了上位者的工具，不遗余力地破坏着人类这个种族最后的存续希望。</p>
那些自认为是“舍生取义”的袭击者，实际上只是一群无能狂怒的白痴，他们宁愿所有人和他们一起陪葬，也不愿意看着少数“种子”乘坐方舟飞向遥远的宇宙。</p>
从个人角度来看，会有这种情绪无可厚非，但是以整个种族的角度来看，这些人就是毒瘤，是应该被淘汰的“劣等个体”。</p>
人权这种东西，是文明社会的产物，如果连人类文明都面临着毁灭的危机，那这种东西又有什么意义？</p>
或许，不死船员会的成员看待现在方舟上的那些人，用的也是这种眼光……只要人类能够存续下来，就算死再多的人，就算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犹豫。</p>
他们不看重过程，他们只在意结果。</p>
人类需要的是团结一心，而不是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当作祭品献给“她”……</p>
就算“她”没有欺骗人类，那这种做法，又和《eva》里把全人类都变成橙汁的“人类补完计划”有什么区别呢？</p>
每个个体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人类文明正是由无数这样的个体所组成的……如果把所有人的自我意识都抹除掉，那文明的存在还有意义吗？</p>
行尸走肉可不能算是人，一群只知道遵循杀戮本能的蚀骸更不能算。</p>
就算柯岚对人类、对现实再失望，他也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p>
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柯岚一下子觉得敞亮了起来——涅托制造这些幻境，为了就是瓦解自己的意志，只要自己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那不管幻境如何变化，幻境里的事物也再难对柯岚产生任何影响。</p>
他突然想到破局的办法了。</p>
“你可以跳下去，试试看。”柯岚对男孩说道。</p>
“什么？”男孩神情一滞——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男孩这时候不仅不会听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声音的话，少不了还得在心里骂一句神经病，但或许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心如死灰，在一开始的迟疑过后，他竟是手脚并用地翻过了护栏，站到了天桥的外缘。</p>
天桥外缘可供站人的地方宽度不到三寸，男孩只有两只脚的脚后跟能踩实，前面大半的脚掌都处于悬空状态之下，要不是他的双臂向后钩攀着护栏，此时整个人估计都已经跌落下去了。</p>
冷风吹得男孩额前的发丝一片凌乱，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看着天桥下来往的车流，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挣扎的神情。</p>
“你在害怕？”柯岚问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p>
“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吧？”男孩有些不服气地说道。</p>
“既然怕死，为什么要寻死？”</p>
“活着也没有意义……我对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失望透了。”男孩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我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是错误的，但我却没有能力去改变它……我讨厌这个世界，也讨厌我自己。”</p>
“你中间那句话说对了。”柯岚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地方都是错误的，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p>
“这个时候你还和我开玩笑？”男孩略微有些生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听到你的声音，我对你的恶作剧也没有半点兴趣……但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自己往下跳的勇气……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从背后推我一把吗？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人能看到是你把我推下去的。”</p>
“很抱歉，我做不到。”柯岚拒绝了男孩的要求，“你的生命应当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尽管，就连你，也是虚假的。”</p>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p>
“往下跳，你不会死的……你会见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柯岚放缓了自己的语速，像一个诱惑人堕落的魔鬼一样，在男孩的耳边循循道。</p>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够直说吗？”男孩疑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听不懂你的话，如果你有什么目的的话，那你直接告诉我就行，如果在我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帮到你的话，我会考虑。”</p>
“你愿意帮忙就好，我的确有一个小目的。”柯岚说道……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男孩虽然遭受了很多不幸，但他内心的善良似乎并没有彻底湮灭，这一丁点儿的“善”……或许就是隐藏在自己内心中的那一枚“破局的钥匙”。</p>
“我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柯岚如实说道。</p>
“你是在那我取乐吗？”男孩也笑了起来，他原本紧握着栏杆的双手一点点松开了，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向前倾。</p>
“我说的是实话。”柯岚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相信我。”</p>
他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你相信我”，而不是“你不相信我吗？”或者“请你相信我。”这样反问或是请求的语气。</p>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样，让男孩的眼神顿时出现了变化……在短短一秒钟之内，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双手发力，又翻回到了栏杆的后面。</p>
“我相信你。”男孩说道，“所以，要我做什么？”</p>
“从天桥上，跳下去。”柯岚说道，“但不是抱着必死之志跳下去……无论是天桥、汽车还是马路，它们都并不真实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