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抬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捂住嘴巴之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p>

初时，李穆还以为这是什么召唤刀斧手的暗号，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位北齐的皇帝咳嗽了半晌，一直咳的脸色有些潮红，等到几个太监上前帮他拍后背的时候，李穆才知道这位北齐的皇帝陛下，大约是犯病了。</p>

过了不知道多久，永平帝终于缓了过来，他抬头看着李穆：“朕已经近三年未曾大朝了。”</p>

“你们李氏，虽然被赶到了南边，但是毕竟还是一国，你身为南朝使者。”</p>

永平帝看着李穆，问道：“连这事都不知道？”</p>

北齐皇帝抱恙在身数年，这一点大陈朝廷上下是非常清楚的，皇帝陛下一心想要北伐，也是想趁着这个当口，看能不能啃上齐人一大口。</p>

而这件事，李穆自然不会不知道，他微微低头，开口道：“两国国书，不得不慎重，未免陛下事后不认，至少也应该请北朝的宰相，六部九卿一同到场，才能递交国书。”</p>

永平帝眯了眯眼睛，看着李穆：“既然如此，就请贵使回会馆等消息罢，等朕再有时间，会着人请贵使再一次进宫的。”</p>

李穆深呼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外臣告退。”</p>

说罢，他转身大踏步离开。</p>

看着李穆远去的背影，永平帝又咳嗽了两声，一个老太监立刻走了过来，又给皇帝披上了一件外衣，微微低头道：“陛下…”</p>

永平帝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去让老四来一趟，再有，想法子看到南朝国书上写了什么，递到朕这里来。”</p>

老太监立刻点头：“奴才明白。”</p>

他缓缓退了下去，没过多久，卫王赵楷便小心翼翼的进了这处暖阁，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老父亲面前，恭恭敬敬：“儿臣拜见父皇！”</p>

永平帝看了一眼地上的儿子，却没有让他站起来，只是用已经不太响亮的声音，缓缓说道：“你昨天进宫见朕，与朕说了什么？”</p>

赵楷一时半会之间，没有弄清楚老父亲的用意，于是老老实实的低头道：“儿臣昨日进宫拜见父皇，与父皇说南朝来求和的使者已经到了，而且这个使者，是南朝晋王之子，还是晋王府的嫡长子，身份大有文章可做…”</p>

“若能够拉拢此人，说不定就能挑拨南朝宗室，惹得南朝大乱…”</p>

永平帝神色平静。</p>

“朕方才试他了，此人并无反陈之意。”</p>

他又看着赵楷，继续说道：“至于你说他是来议和的…”</p>

永平帝冷哼了一声：“朕看那也未必，要真是来求和的，如何见了朕之后，连国书也不肯与朕！”</p>

皇帝怒视了一眼赵楷。</p>

“罢了，朕先不与你计较，等朕看了南朝国书上的内容之后，再跟你分说，免得你心里埋怨朕屈了你。”</p>

永平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挥了挥手。</p>

“让你去沿淮督战，你便督成了这个模样！”</p>

此时的卫王殿下，心里一阵委屈。</p>

“父皇，仗都是周大将军打的…”</p>

永平帝闻言，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罢。”</p>

赵楷给皇帝磕了个头，狼狈离开暖阁，也不知是因为暖阁里太热，还是因为紧张，走出暖阁的时候，这位卫王爷已经汗湿了后背。</p>

是夜，一张白纸递在了皇帝桌案上。</p>

白纸上，誊录了南陈国书的内容。</p>

自从永平帝染恙以来，这两年晚上睡得都很晚，大约都是子时以后才会睡，因此张纸几乎立刻被永平帝看到。</p>

当天夜里，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皇帝陛下，看到这张纸上的内容之后，在自己的床榻上，几乎咳断了气。</p>

最终，千言万语只剩下了一句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