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单论在朝堂的影响力而言，目前的这位首相，远不如当初那位可以用权倾朝野四个字来形容的首相杨敬宗。</p>

这并不是能力问题。</p>

或者说并不完全是因为能力问题。</p>

主要是看，宰相与皇帝陛下契合与否，以及宰相当时面临的具体环境。</p>

杨敬宗主掌朝政的时候，先帝已经无心政事，后来先帝英年早逝，当今天子年幼，杨敬宗这个当朝首相，自然成为了独揽大权的顶级大老。</p>

而陈靖任议事堂首魁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亲政数年，议事堂里的宰相，又跟他差不多年龄，差不多资历，这就导致陈靖这个宰相，在很多时候，都不能把议事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p>

因为这才是皇帝陛下想要看到的场面。</p>

不过，虽然议事堂现在不是一言堂，并不意味着陈靖这个首相就不重要。</p>

相反，他非常重要。</p>

当初那个用来过渡的议事堂首魁王儋，现在已经告老，陈靖之所以能拿到首辅的这个位置，就说明他跟皇帝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关系。</p>

至少是某种程度上的默契。</p>

也就是说，这位陈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洪德朝第一任首相，也将是洪德朝奠基的关键人物。</p>

听到了沉毅的声音之后，房间里很快就有了动静，传出了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p>

“进来罢。”</p>

沉毅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进去之后，顺手转身关上房门，然后三两步走到正在翻看文书的宰相面前，微微低头拱手道：“见过陈相。”</p>

陈靖头也没有抬，目光依旧放在眼前的文书上。</p>

“你先找个椅子坐一会儿，等一等老夫。”</p>

沉毅依言，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耐心的等着这个小老头忙完，差不多一柱香时间，眼前这个留着三缕长须的宰相，才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缓缓抬头看着沉毅。</p>

“沉郎中坐近一些，老夫眼花了，看不清了。”</p>

沉老爷依言起身，对着陈靖微微低头道：“不知相国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p>

“坐下说。”</p>

沉毅再一次落座。</p>

陈相捋了捋自己下颌的胡须，缓缓说道：“今天那道圣旨，中书已经盖印发下去了，沉郎中已经收到了罢？”</p>

沉毅微微点头：“下官已经收到了。”</p>

陈靖再一次点头，他看向沉毅，脸上露出了笑容：“上一次听人家说起沉郎中的表字，人老了记不住了，不知怎么称呼？”</p>

老头是不是真的忘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沉毅面子，沉老爷回答道：“下官字子恒，家中行七，陈相称呼下官沉七就是。”</p>

“沉子恒..”</p>

老头笑了笑，开口道：“想起来了。”</p>

他看向沉毅，问道：“子恒这个巡视淮河水师的差事，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怎么去办？”</p>

这是上官问业务，自然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沉老爷想了想，开口说道：“下官今天明天，安排好衙门和家里的事情之后，就准备动身去办这一趟差事了。”</p>

陈相公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打算怎么办呢？”</p>

沉毅面色平静，直视陈靖，开口道：“既然朝廷信任下官，自然是应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看到什么就说什么。”</p>

陈靖微微摇头，轻声道：“恐怕淮河水师，不会让子恒见到应该见到的东西。”</p>

“而且你，说不定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真正见到的事。”</p>

这位当朝的相国面色平静，轻声道：“这世间真真假假，旁人下了心思要哄你，任谁也不能统统分的清楚。”</p>

沉毅似乎领会到了这个小老头到底想说什么，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陈靖，问道：“那平安公觉得，下官应该在淮河水师里见到什么？”</p>

陈靖面色平静。</p>

“自然是朝廷需要你见到什么，你就见到了什么。”</p>

这番哑迷打到这里，算是终于戳破了谜底。</p>

沉老爷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下官愚钝，还不知道朝廷需要下官见到什么。”</p>

“那本相就跟你明说。”</p>

陈靖低头喝了口茶水，开口道：“有小失而无大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