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目光跟随着她，想来互生好感，只需一刹。</p>

可女郎们更在意的是太子，大家唧唧哝哝说话，压声询问：“太子殿下可在其中？”</p>

中书令家二娘子是远远见过太子的，掩唇道：“大约还没来。”</p>

居上则觉得择婿不能过于功利，她们等待的未必是太子其人，看中的只是太子的身份。</p>

娇眼慢回，她又朝那人睇了睇，那人浮起一个笑容，唇角勾勒的弧度正合她意。</p>

居上尤其喜欢这样的男子，不油滑，不似羊油般腻人，淡淡的一点温情，周身恍如有青草的气息，这样久处也会欣喜。</p>

两个人细微的一点交流，很快便引得人注意了，镇军大将军家的六娘子俯到她耳边，小声告诉她：“阿姐，那人是赵王世子凌凗。”</p>

原来是赵王世子啊，样貌好，人有礼，且还有位那样温和的母亲，简直无可挑剔。居上抿唇笑了笑，大家见她有心，简直皆大欢喜，最具竞争力的人若是先出了局，那么剩下的人便有更大的胜算了。</p>

慢慢地，又有人不断加入，起先男女泾渭分明，后来像初春河上的薄冰，渐趋消融，不知不觉互相见了礼，终于汇聚到了一起。</p>

赵王世子来和居上搭讪，辛家长女的美丽在烧尾宴上见识过，那时候各自矜重，即便是沙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武将，也不敢莽莽撞撞随意攀交。</p>

但今日不一样，这宴就是以相亲为目的的，既然有了好机会，自然不能随便错过。</p>

凌凗向她介绍自己，说一说自家有多少兄弟，都是什么境况。</p>

居上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言行也坦荡，你来我往几句，问起北地的风俗，与长安有什么不一样。</p>

凌凗笑着说：“最大的不同，大约就是长安比朔方暖和。朔方每到九月就开始结冰，这个时节已经穿上冬衣了。不过天寒地冻，也有好玩的地方，我们在长河上凿开冰面，从细小的圆孔中放下渔网，等上一日再去收网，能网到很多鱼。”</p>

“那鱼出水后，是不是很快便冻住了？”她有些想象不出朔风凛凛中，收网是何等的冻手。</p>

凌凗说是，“所以河边早就架起了火堆，有现成的锅碗。出水的活鱼做成鱼脍，用金橙切丝伴着酱料吃，或是直接熬煮成汤，冰天雪地里喝上一碗，不说好不好吃，总是很有野趣。”</p>

居上不由向往，“倒是比长安有意思多了。”</p>

好感就从一言一语中慢慢积累，她听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满口空话的人，语言平实，还很真诚。她之前懊恼陆观楼尚了公主，现在好像也不那么难过了，果然从一段不成功的感情里抽身出来，只需尽快遇见另一个优秀的人。</p>

凌凗问：“长安过冬，可会结厚厚的冰？”</p>

居上说会，“只是要看气候，有时冰层很厚，有时却不能站人。”</p>

凌凗取过一盏加蜜谷叶饮递给她，一面温声道：“若今年是凛冬，届时我起局，请小娘子出来游玩。”</p>

啊，一下子都约到隆冬去了，居上立刻便明白其中深意了。</p>

手里捧着杯盏，葵花盏的盏壁被饮子温暖，风里有茉莉的芬芳。</p>

她说好，所有少女情怀就在浅浅的一低头间。</p>

凌凗的心门被狠叩了一下，那端盏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平常有人邀约打马球，二话不说便要上场，今日商王相邀，他却流连，想都没想就婉拒了。</p>

可男人俘获女子芳心，就在策马奔腾之间。他一拒绝，那些起哄的人就更要强逼，吵吵嚷嚷说：“今日可是你家起宴，你这东道不上场，岂不是慢待客人吗。”</p>

骑在马上的人在他身边环绕，凌凗没有办法，只好接过了球杆。</p>

居上让到一旁去了，眉眼弯弯等着看他上场。他回头脱口对她道：“我打上两局，马上回来。”</p>

鲜衣怒马的青年驰骋在球场上，大历的贵胄们和大庸的皇子皇孙不一样，他们是金戈铁马历练出来的，那舒展的身姿，可以想象出挥舞着长枪以一敌百的模样。</p>

居安蹭到居上身边，欢欢喜喜说：“阿姐，赵王世子真不错。”</p>

居上眯着眼附和，“我也觉得很好呐。”</p>

居幽呢，照旧魂不守舍，因为今日武陵郡侯确实没来，连她的婢女灵鹊也像居安一样起疑，“郡侯身份不是假的吧！”</p>

居安这回学乖了，摆手说不会，“烧尾宴上见过来着，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一面打量灵鹊，“咦，今日怎么不是果儿陪着来？”</p>

灵鹊道：“果儿昨日起就闹肚子，在家歇着呢。”</p>

她们观战闲谈，居上的视线全在凌凗身上。自己也是懂马球的，看他攻球的策略与自己不谋而合，心里就更加称意了。</p>

彩毬被击起，直取对方球门，胜利的队伍欢呼起来，场边观战的女郎们也拍手叫好。</p>

居上手里的葵花盏渐次凉了，转身放回食案上，谁知一抬头，正看见太子带着几位随从信步而来。</p>

他穿一件太一余粮色的襕袍，两肩绣着细密的山水团花纹，还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看见她，微一注目，“小娘子来得这么早？”</p>

居上眼前发黑，勉强扮出个笑脸，“是殿下来得太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