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2 / 2)

谨言 来自远方 5966 字 3个月前

“我怎么样”说话者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无话可说了吧不借助外力,北六省能发展至今根本不可能国人愚昧,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赶超洋人”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在场的学生们同时一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之后。

“先生。”

“国人愚昧,而洋人胜我多矣”

“先生,我”

“暂且不论你对报纸上所刊之事的观点如何,仅凭你这一句话,我便无能再教你。”

“先生”

“国弱无妨,民贫也无碍,然我华夏民族铮铮铁骨怎样弯曲怎能在外人面前奴颜婢膝自清末到民初,再到如今之南北各地,无论朝代如何,政体如何,几代人都在为重振我华夏而努力君不见以死而警醒国人的志士不见以血为国拼杀的军人不见为富国而竭尽所能的商人更不见今日之华夏与往昔有何不同这一切均自北六省始”

学生们都安静的听着他的话,之前侃侃而谈,宣称华夏国民愚昧的学生脸上也现出羞惭。

“不盲目的推崇一个人,保持真理之心,并无错。然在坚持己见之前,需审视己身,所坚持之一切是否为真理”

自始至终,先生都没说报纸上的言论是对是错,他和杨聘婷的做法一样,他要学生自己去思考,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从之前的独裁与民主论战,再到如今的北六省是否与洋人勾结,在一次次的辩论与反省中,这些年轻人才会真正的触摸到真理。

和其他学校不同,关北的三所军官学校从一开始,就对报纸上的言论不屑一顾。

独裁和民主或许还值得一辩,但北六省和外国勾结学校里就有不少外籍教官,通过和他们接触,军校学员们的观感更加直接。这些外籍教官除了多配有一名翻译,其余的待遇和华夏教官并没区别,在海军军官学校中,曾为国而战的老北洋,受到的尊敬比不久前抵达的英国人更多。

没见任何军政府官员对这些洋人摆出“奉承”的面孔,这些洋人也表明他们只是来教学的。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总是要先付出,这个道理没人不明白。或许军政府的确为聘请这些“外教”给了洋人一些好处,但绝对不会触及卖国的底线

渐渐地,北六省内,就军政府和李谨言是否卖国的结论开始明朗,大部分人都不再相信报纸上的文章和传言,凭空猜测代表的只有虚假,而他们住的房子,吃的粮食,耕种的土地和领到的工钱却都是真实的

有心人再肆意污蔑,大泼脏水,终究只能停留在报纸和口头上。生活在北六省的外国人比华夏人更不相信这一切,很简单,若是北六省当真和他们的国家达成某种交易,出卖了华夏的利益,他们不说在这里横着走,至少缴纳的税不会比华夏人多出三分之一吧

事情的发展出乎李谨言的预料,他还没按照白老教的关门放楼少帅,怎么事情就好像快解决了

当然,快“解决”的也只有北六省,京城和上海等地的报纸依旧骂得热闹,好看的小说:。但北六省“安静”下来,李谨言便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外人”,原本,他是想在关北先“试一下水”的,如今却用不着了。

十月二十六日,农历九月二十九。

因日本记者那篇颠倒黑白的采访一直麻烦不断的李府,终于扫去一身的晦气,府内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上房檐,管家指挥着丫头和下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李三老爷和三夫人脸上也带了喜意。

今天是李府二少爷李谨铭成亲的日子。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李谨铭的身子已经恢复不少,亲自骑马迎亲却仍有些困难。好在陈家也知道自己这个未来姑爷的情况,没在这件事上计较。

迎亲的队伍还没出大门,挂着大帅府旗帜的汽车就到了,李谨言从车中出来,笑着向李三老爷夫妇道喜“三叔,三婶,二哥大喜。”

李三老爷满面红光,笑着拍了拍李谨言的肩膀,“侄子,光道喜可不行。”

“自然,”李谨言亲自取出红封,同时,又有一辆车开到,两个兵哥从车上下来,陆续抬下一箱金条,三箱大洋。

“金条五十根,大洋五万。”

看着这几个箱子,李庆云愣了一下,前来李府道贺的宾客们也同时一静。

李谨言却依旧笑呵呵,“三叔,我想去见见二哥。”

“啊,是,该去见见。”

李谨言转身离开,宾客们顿时炸开了。

这个说,李三少当真是个财神爷,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那个说,谁说李三老爷在财政局捞钱的有这么个侄子,手里又不缺产业,他用得着冒这个险

又有人接话,就是这个道理

宾客们的反应在李谨言的意料之中,相信过了今天,再说李庆云贪污,也没多少人信了。说句不好听的,楼少帅的钱都是他“管”着,安排自己的三叔挖自己墙角,他脑袋是抽了还是抽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谨铭的面色也不像以往那么苍白,和李谨言说话时,声音也有了中气。

“二哥,大喜。”

李谨言笑着道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和李谨铭说话。

就在兄弟俩寒暄时,三夫人被来道贺的嫂子拉到了一边,孙清泉公务繁忙,没法亲自来参加外甥的婚礼,原本只需要发一封电报,毕竟南北相隔几省,三夫人也不会挑理。孙清泉却没这么做,他没来,孙夫人却到了。

除了参加外甥的婚礼,还有另一件事,必须亲口告诉三夫人。

“清荷,你托你哥办的事,恐怕不成。”

“嫂子”三夫人留下喜福在外头,拉着三夫人进了后堂,“真不成”

“不成。”孙夫人摇头,“不是哥哥嫂子不肯帮你,实在是锦书闹得不像话。”

“嫂子,我也不求别的,就想着能”

“清荷,嫂子劝你一句,虽然老人说儿女都是讨债的,可这讨债也没有让父母颜面扫地的道理。”

三夫人张张嘴,却被孙夫人止住,“你哥哥派人去查了,那个许逸文不只早已娶妻,有了儿子,家中还有两房姨太太,锦书过门也是做妾,好看的小说:。可许家至今没动静,她不当不正的在苏州呆着,结识了些进步青年,传出的话可相当不好听。压着许家休妻另娶,没这个道理。听嫂子的劝,妹夫早改了族谱,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谨铭想想。”

“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嫂子知道,可割肉也是为了保命啊。”

“保命”

“你还不知道”孙夫人状似惊讶,口中却没停,“你道上海的记者是怎么知道妹夫在财政局挂职的”

“难道是”

孙夫人点头。

三夫人脸色一白,房门外却传来了喜福的声音,“夫人,花轿到了,老爷请您过去。”

“这就来。”三夫人用力掐在腿上,今天是儿子的好日子,绝不能出错。

看着这样的三夫人,孙夫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想到家中的女儿,她还是硬下了心肠。当初接到三夫人的电报,她并没拦着孙清泉帮外甥女一把,可查清李锦书的所作所为,又得知她被李庆云从族谱上除名之后,孙夫人就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

这样的女孩子,沾上一点,名声都不好听。她的女儿正要议亲,原本是想和宋家亲上加亲的,万一沾惹上李锦书这样的,传出些闲话,女儿的亲事肯定要起波折。

人都是自私的,三夫人担心女儿,她同样也有女儿。没道理为了一个做事不着调,像是魔障似了的李锦书影响自己姑娘的亲事。

爆竹声响起,大红的花轿轿帘掀开,头顶大红盖头的陈姑娘被喜娘扶着,牵着红绸,跨过了府门。

李谨铭身体不好,席间敬酒都是点到即止,李谨言作为堂兄弟,本该帮忙,可在座宾客们更不敢去灌李三少,只是意思了一下便全都作罢。

婚礼当日,老太太没有出佛堂,只在隔日受了新婚夫妇的跪拜。当她看到陈姑娘,说了几句话后,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把随身多年的一对金镶玛瑙镯子给了她。

吃完了喜酒,回到大帅府,天已经擦黑。

李谨言洗去身上的酒气,换了身衣服,先去给白老问安,接着去了二楼书房。

“少帅,我回来了。”

推开房门,李谨言几步走到书桌前,朝着楼少帅直笑。

“喝酒了”

“一点点。”李谨言咧着嘴,身体前倾,额头相抵,“少帅,外祖父告诉我,道理讲不通,就动拳头。”

“所以”

“借你拳头一用,可好”

楼少帅没出声,向椅背一靠,双手交握,挑起一边的眉毛,“好处”

两秒之后,李三少扯住楼少帅的衣领,然后佛曰,不可说。

总之,隔日,李谨言醒来后,躺在床上大半天,直到午饭后才爬起来。

于此同时,北六省的两架轰炸机和十六架战斗机组成的机群,从竣工不久的伯力机场起飞,这两架被命名为“鬼见愁”的轰炸机,将在库页岛的南部日占区,进行它们的首演。

至于为何会有“鬼见愁”这个让飞机设计师想去撞墙的